五人围坐在檀木小几旁，苏瑾阳将桌案当作地图，动手将酒壶和酒杯在其上一边摆一边向萧彦勋解释道：“这是雁阳，这是戎夏军集结之地。”
然后他又在靠近代表雁阳的酒壶东北和西北方近处各放下了两只酒杯：“这两座戍堡是新近建成的，左为兴辅，右为定边。两堡皆可容纳三千士卒，分别位于雁阳东北和西北十里外的地势高处，可以有效地阻滞戎夏骑军的进攻。”
萧彦勋很快理解了苏瑾阳的意思，兴辅堡和定边堡一左一右形成掎角之势，控制这两座戍堡不但可以控制雁阳北面的平原，也使得戎夏人无法轻易绕开北面从其他方向进攻。一旦在雁阳与敌爆发大战，这两座戍堡就像两根插入敌军软肋的钉子。
“可是毕竟只能驻扎三千人，若是戎夏大军压境，围困两堡，雁阳城中的我军是救还是不救？”萧彦勋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如果要救，势必出城迎战，恐怕正中敌人下怀。如果交战不利，就会重蹈朔方的覆辙。可如果不救，两堡被围绝援，陷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苏瑾阳语出惊人：“不救，救则必败。”
“不救？那守两堡的士卒，从一开战就是陷于死地……”
“彦勋，我问你，现在宸粼何以战胜戎夏？”
这是萧彦勋早就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厉兵秣马，振兴军武，假以时日以骑制骑，挥戈北向长驱大漠直捣王庭。”
“你说的是日后北征的对策，可我问的是现在，这一仗宸粼如何战胜戎夏？没有足以野战决胜的强大骑军，有的只是边军数万士卒和朝廷可能派出的数万后援，最终可用的兵力不会比左贤王军多多少。”
萧彦勋想了想还是觉得为难，最终只能说道：“那就只能据城而守，待敌疲惫伺机而战了。”
“这样确实可以守住雁阳。”陆天渔此时开口说道，“但对于戎夏军不能造成什么损失。以戎夏历来用兵的习惯来看，若无把握破城，他们是不会把兵力用在攻坚死磕上的。”
“戎夏铁骑强在机动，不攻坚城，寻求守备薄弱处突破是他们惯用的战术。毕竟北境边线漫长，要想处处布防，边军的人手恐怕要再多个十倍才够用。”萧彦功也如此说道。
这便是宸粼军队如今的弊端所在，守则被动，战则易败，以步军对抗骑军，虽然未必打不过，但往往追不上。交战时疲于奔命，一来一回北境防线早已被戎夏铁骑捅出无数窟窿。
萧彦勋深知这一点，故而先前才说此战唯有先守，守住方能反击。然而其余几人似乎都不满足于守住雁阳这个结果，毕竟赶走的狼群下次还会再来，消灭的则不会。
“苏大哥有破敌之策吗？”萧彦勋决定虚心请教。他还记着方才讨论的救不救兴辅、定边二堡的话题，苏瑾阳能那么果断地说出不救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不过要付出一定的牺牲。”
“既然是打仗，牺牲在所难免。不过……苏大哥的牺牲是指兴辅和定边二堡吗？恕小弟愚钝，还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个破敌之法。”
陆天渔伸手将酒壶拿起又放下：“苏大哥的意思，是要把戎夏人放进来打。戎夏人不是想再攻破一座州府吗？雁阳，给他们就是了。”
萧彦勋和苏瑾星同时昂首挺直腰背，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让出雁阳？萧彦勋回想起自己在朔方城看到的惨状，心中便深感恼怒与不忍，他觉得自己一时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苏瑾星的话语从一旁传来：“故意令雁阳陷落，把戎夏人引进来么？确实不失为一步好棋，但也是险棋。”
“皇帝已经准许我这么做了。”苏瑾阳说，“这一仗的目标，是重创左贤王东部骑军主力，至少令其三年之内无法再组织大规模的南犯，为北征争取时间。”
“可是雁阳城中的百姓该如何？”萧彦勋阴沉地低着头紧握双拳。
“你苏大哥已经从去年开始秘密分批迁走雁阳城内的百姓。”陆天渔解释道，“不过为了不令戎夏人起疑心，城中现在还留着四万余人，这些人我们准备在戎夏进攻时转移疏散。兴辅和定边二堡的坚守会为我们争取到转移百姓的时间。”
萧彦勋心中略微释怀，看来苏瑾阳他们已经为这一仗做好了准备。就像李敏植在出云为了息城一仗所做的谋划一样。
“彦勋，我也考你一个问题，你说说该如何把戎夏人引到雁阳来？”永陵王驸马陆天渔端着酒杯笑道。
戎夏人趋利而来，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摆在他们眼前，就不怕左贤王和单于大军不上钩。萧彦勋认定这一点，开口说道：“用粮食引他们来。秋收在即，只需对外放出风声把粮食集中在雁阳，我想敌人一定会来的。”
陆天渔微微点头，却说：“但我们商量过了，认为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毕竟过去两年，戎夏人没少在辽东碰钉子。沈帅亡故之后，苏大哥在戎夏人心中已经是首屈一指的边军名将了，有苏大哥在，他们打雁阳之前也许心里会掂量掂量。”
“那就需要在谍子上花点心思，让戎夏人以为苏大哥不在雁阳。”
“左贤王和单于可没那么好骗。”苏瑾阳淡淡一笑，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萧彦勋：“与其用欺骗的手段让他们相信我不在雁阳，不如让他们知道我真的不得不出现在帝都。”
萧彦勋愣了愣，他一时间想不到苏瑾阳有什么理由不得不出现在帝都。皇帝下旨紧急召回？这似乎也听起来也不太可信吧，戎夏人搞不好还会怀疑皇帝把边军重将紧急召回是不是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
“恭喜啊，将军。”苏瑾星忽然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何喜之有？”萧彦勋还不明白。
“皇帝应该很快就会下旨，让你和我妹妹成亲了吧。”苏瑾阳笑了笑，“我之前说的牺牲，也包括你的婚姻大事在内。彦勋，婚礼预定在一个月后，可能拜过天地，你就得准备跟我们上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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