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将至，辽东守备府议事厅内空空荡荡，只有韩向漠和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站在厅中。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韩向漠背对着那人说道。
“韩将军，这是我们大单于和左贤王联名给你的书信。”
韩向漠转过身，见那人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一封书信，笑了笑说道：“书信我就不看了，大单于和左贤王是什么意思你直接说吧。”
“呃……”
“你总不会说自己只是个信使，对信的内容一无所知吧？”韩向漠微微眯眼。
“大单于和左贤王不日将率领战无不胜的戎夏铁骑进兵城下，如果到时候韩将军愿意出降，可保一世荣华富贵。否则城破之后，恐怕……”
“恐怕什么？”
伪装成商人的戎夏细作讪讪一笑，委婉地说道：“恐怕会对韩将军的人身安全不利。”
“你来之前就没有打听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自然有所了解。韩将军早年在京中为官，后来因为参与太业紫宸夺嗣之乱而被贬官，失去了大好前程来到这苦寒边地守城。”
韩向漠笑了两声，连连点头：“我的底细你倒是清楚的很。”
“韩将军在辽东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这次苏瑾阳等人都不在雁阳，您成了雁阳边军最高将领，这也是时运所致。”
“那你说我该不该抓住这次机会呢？”韩向漠意味深长地问道。
“韩将军的意思是？”
“苏瑾阳不在，我若能死守雁阳，逼退你们大单于和左贤王的大军，当可名留青史！”韩向漠意气风发地说道。
那戎夏细作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韩向漠的话当真：“韩将军真以为靠着区区雁阳城防和两万边军能够挡住单于和左贤王的大军？别忘了之前朔方的事。”
“我不是沈乘云，无论你们把多少周边的民众驱赶到城下，我都不会心软。”韩向漠淡淡地说道，“单于和左贤王的大军若是有本事长出翅膀飞进城来，我韩向漠的人头任凭取之。”
戎夏细作此时终于有些不淡定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韩向漠，过了一会儿狠狠地问道：“韩将军要拿自己的前程来赌这一场吗？别忘了你是戴罪之人，宸粼皇帝可不会忘记当年你试图帮助别的皇子和他争夺皇位的旧事。雁阳城我戎夏志在必得，城破之日就算你侥幸不死，你们的皇帝和朝廷能饶过你吗？”
韩向漠不发一言，只是冷笑以对。
“好，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回去告诉单于和左贤王。韩向漠，看你有多少本事，能守住雁阳不失！”
“站住！”韩向漠忽然低喝一声，令转身欲走的戎夏细作愣在了原地。
“韩将军莫非回心转意？”那人调整了一下心情，神色平缓了一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柄钢刀便从后面捅穿了他的肚子。
“不知死活。”韩向漠缓缓转动刀柄，将戎夏细作腹中肠胃搅烂，“回去报信的事你死了也能做，比起让你去什么单于左贤王面前费口舌，我想还是把你的脑袋挂起来更直接。”
“你……你……”
韩向漠用力地拔出刀刃，冷眼看着尸体倒伏在地，片刻之后对外头喊了一声：“卫兵！把此人拖下去，斩下首级，挂在北门示众！”
次日天明，萧彦勋在三一屯所亦听知了此事。他在屯所外负责看守的边军士兵的陪同下，前往北门看了一眼被高高悬挂在旗杆上的敌间人头，心中默默为韩向漠的行为连声叫好。
韩向漠能做出这种事，想来自己是不用为他的守城立场担忧了，接下来只是要看他有没有能力完成苏瑾阳预定的坚守十五日的目标……
“萧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身后传来疑问之声，萧彦勋转过身去向巡视城防至此的韩向漠行礼：“听闻韩将军处决了一名前来劝降的敌间，此乃大快人心之事，因此特意过来看一眼。”
“我让你留在三一屯所，你为何不听军令？”
“韩将军与我平级，说我不听军令恐怕有些强词夺理了吧。”
韩向漠神情阴沉：“你是奉令来援的客将，自当听从我这个守城主将的军令。”
“我的部下都按照韩将军的指令留在屯所之内，只我一人出来走动，且还有边军的士兵陪同，难道这也不妥吗？”萧彦勋反问道。
“走动可以，最好不要接近城防，小心我治你刺探军防重地之罪。”韩向漠警告道。
“如今雁阳锁闭四门，韩将军还担心我刺探情报泄露给敌人？”萧彦勋笑了笑，接着说道：“城防是苏将军安排的，我在帝都便了解的差不多了，你没必要瞒着我。”
“苏瑾阳把雁阳城防图给你看了？”
“有何不可？”
韩向漠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对一旁的何翼成下令道：“传令四门驻军，分成三批依次轮换防守，各段要地的布防重新调整。”
萧彦勋满是不理解地望着韩向漠：“韩将军不会真的以为我能泄露军机吧？”
“苏瑾阳带着一份城防图离开了雁阳前往帝都，你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韩向漠回答道，“前往帝都请援也好，去喝你的喜酒也罢，有必要带走城防图吗？”
“你连苏将军都怀疑，这仗还怎么打？”萧彦勋被他谨慎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
“苏瑾阳人不在这里，我当然能怀疑他。”
“苏将军倒是和我说过，希望他不在的时候，你能在雁阳顶住戎夏人的进攻十五日。”萧彦勋说。
韩向漠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前往下一处城防巡视，听到这番话之后他停住了脚步，眼神敏锐地扫向萧彦勋：“苏瑾阳和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萧彦勋，是你对我不坦诚在先，所以也别指望我能对你坦诚。”韩向漠不客气地用手指了指他，“雁阳我是一定会死守的，和苏瑾阳无关，也和你无关。”
萧彦勋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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