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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火星——老姐,你该醒了。”巴扬说。
“等一下,我有种少看了一整季的感觉。”苏绫理着头发,尽量将它们理去脑后,它们长得太碍事。
两眼所见是个简单又简陋的地下室。
——它简单到连地下室的楼道都没有,时常有人直接从地上跳下来,拿走一两包茶叶——从包装袋上看“茶”的汉字就知道。
——它也简陋,诊疗所应有的卫生环境也没有,头顶七个大灯组成了简单的手术高光灯,从地上传来一阵阵躁耳的音乐。
“新年快乐,你昏迷了两周。老姐……”
苏绫捂着脑袋,问:“名字。”
巴扬:“巴扬,叫巴巴就行。老大也喜欢这个名儿。”
苏绫:“你这认女儿的速度还真是令人咋舌。”
巴扬笑嘻嘻地摸着下巴,一手从手术台下抽出了本小册子,扔给苏绫。
“你中意就好咯!新来的!你的名字呢?小五说你叫贪狼星,我看你挺像中国人的,应该有个中文名儿。”
苏绫:“苏绫。”
“看好!我去支会一声老大,咱们有新妞儿来啦,总得喝点儿!我喜欢开会!每次开会老大都会生气!我就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巴扬敲了个响指,贼兮兮的小眼睛瞄着身后人来人去的地下室通风口。
苏绫问:“等会!”
巴扬背着双手,刚迈出去一只腿,又原地折了回来。
“哦!~老姐你想我了?舍不得我走啦?”
苏绫皱着眉,大脑在高速思考着……随后又问出了人生的终极哲学三问。
“我在哪儿?”
巴扬直言不讳道:“华夏驻火星殖民地,东方夜巴黎~~~新上海市的卫星城,我们在第五大道的陈氏修车行下面。”
苏绫:“你是谁?”
巴扬:“鹧鸪帮的小马仔,我的老大是八哥堂口的红花双棍!她超能打!我就帮她修车。对了,老大说让你醒来之后多念念这本书。”
苏绫一低头,小册子上写着《中国语方言入门》。
在地球可没有这些东西,华谊区最多也就是汉语普通话分过级,哪儿有方言的说法?
苏绫:“我从哪里来?”
巴扬耸耸肩,满脸无辜状。
“听老大说,从军区扔出来的,她说你看上去挺像宝贝——老大看什么都像宝贝,就让我照顾你咯。后来小五哥打了电话支会,叫兄弟们眼巴巴看着你,不许摸也不许亲。到今天你才醒,老姐你可真能睡呀。”
苏绫学着巴扬打了个响指。
“多谢!有个小丫头……”
“那姑奶奶在修车,她整天嚷嚷个不停,扳手打人可疼了。”巴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脸上表情拧成了“橘子皮”,“”
“丫头会揍人?你确定?我倒是……”苏绫照着中国语方言的第一版念叨着:“我倒是觉得那妹伢挺靓,听话。”
“那你给我说说特征,看中不中。”巴扬说。
苏绫:“她不会超过两位数的加减法,智力约等于一条五个月大的大尾巴拉车狗。”
巴扬:“中。”
苏绫捂着脸,“没跑儿就是她了。”
“不提这茬了!闹心!”巴扬挥了挥手,又念叨着:“嘿!老姐!你把我喊住,不是想和我多说说话?”
“巴巴再见~~~”苏绫的语气亲切可人:“回见了您!~赶紧麻溜地滚吧!~您说您这张脸怎么这么吉祥呢?挂在门上都能佑我平安咯。”
巴扬看上去很年轻,他有着一副典型东亚人面孔,小眼睛,鼻子很肉,嘴唇很薄,脸尖尖的,留着一头麻花脏辫,一条运动背心搭着短裤,两只大凉拖啪嗒啪嗒响。
他腆着脸:“倒是挺会学以致用的!我这还巴巴的美呢!”
小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绫这才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微妙——”
她来到了火星,回到了故乡。
工具台上是一张X光片,其内容是颅骨扫描,正是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双目所视,X光片扫描的结果非常可怕。她从信天翁里被人发现,直到送上手术台时,眼窝的位置插进了一枚玻璃碎片,在X光片上呈半透明状。
一旁医护记录上记载着她的身体状况。
“在近地轨道发现了目标,目标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生理体征,心跳骤停,血液超低压。穿梭机的座舱就像是阿波罗十三号一样,窗户掉了下来,有一块玻璃插进了目标的脑袋里。”
苏绫捂着脑门,两眼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手术的痕迹,左眼睑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这才两个星期呀。
“不知何故,目标的手中攥着一枚【天听VEGA级义眼】,于是老大让我直接给她换上了。”
苏绫猛然从床边抓来了小镜。
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营养不良卧病在床的苍白脸色,漆黑的右眸与左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左眼的眼白依然透着血色,但眼瞳是蓝汪汪的,简直和小阿福如出一辙。
就像是117的口红形态一样——老阿福的本体就是一只假眼,塞在手电筒里的“电池”,正是这玩意儿。
苏绫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不论从地球还是天宫,亦或是现在的火星。
她默默扯来那条红绫,用锋利的指甲将它裁开,她拿走了手术台上的针线。一点点重新缝起来,把它变成了一只眼罩。
“我算是明白啦。”
她撑着身子,一手端平了册子,两腿因为长期注射营养液冰凉无力,她差些摔倒。
用眼罩后多余的绫带将头发束成马尾辫,她脱下了病号服,从墙上取了碎成两半的旗袍,将它缝成了唐装马褂——顺了一条宽松的丝绒裤。
她变了很多——很多很多。
“就像是窟窿、眼儿、洞、坑。”
她得花上很长的时间来搞明白这些东西代表什么,哪怕它的意思都一样。
“——你好!”
她赤着脚攀上了铁梯。
从修车行的大门往第五大道看,漫天的蒸汽为火星殖民地提供着正常气温,高楼大厦间的霓虹灯与一个个行人各有各的妩媚光彩。
磁悬浮航车穿梭在专用甬道,天上是一条条城轨列车呼啸而过。
脏兮兮的巷子,脏兮兮的城市。
人们拿着各式各样的食物。
糖油糍粑、煎饼果子、油条豆浆。
听着早间播报的新闻。
看着太阳从喷泉广场的地平线慢慢升起来——空气中有股甜味。
和地球遗留地没有半点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大家说着来自家乡的话。
“故乡。”
想象收音机那头传来复古舞曲,被一层层迷离的蒸汽包围,
“喂喂喂!那娘们儿怎么跑出来啦!”
不远处,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吼出了声。
“老大!老大别着急呀!”巴扬可怜巴巴地叫人拽着背心,扔去车行门外。
苏绫这才伸完懒腰,和这个世界打完招呼。
她闻声回过头去。
“唷!”
仿佛从沉重的氤氲中脱身,重新有了晴朗爽利的心——她不一样了。
“喂喂喂!”
巴扬的老大是个女人,是整个第五大道地下世界最能打的人。
“你他妈给我伺候好了!她可是伤员!”
她穿着一身虎皮篷,豹纹衣,皮裤勾出了她浓妆艳抹之下身材的百般丰韵,双峰在束腰钢圈的衬托下呼之欲出。可满口大黄牙和喷吐的酒肉臭露了原型。
“听见了吗!小逼崽子你听见了吗?”
她脸上的纹身告诉了苏绫名字。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
“你也好。珍妮姐。”
苏绫双手合十,如一尊菩萨。
李珍妮是Vha的旧识,这里的Vha是小阿福,小阿福在做人肉生意时也有倒卖旧货的小毛病,通常会收集天宫不需要的旧货卖给火星上的黑帮,自然在火星也有他的朋友。
“哟!挺精神的嘛?!”
李珍妮舔着嘴唇,高跟在钢铁道路上哒哒作响,不一会儿这个气焰灼人的娘们就站在了苏绫面前。
她们对视着——仿佛直到一方服软退让之前都不会有变。
珍妮说:“天儿凉。”
“好个秋。”苏绫答。
珍妮说:“他人呢?”
苏绫答:“大抵是死了。”
珍妮说:“我不许他死,他欠了我的账。”
“你可以叫他儿子还。”苏绫答。
珍妮:“那可不行,他欠我的,就是一个大胖小子。”
苏绫:“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啥事儿都可以商量——”李珍妮笑了,“他喜欢你这种的?”
苏绫:“不,他嫌我平胸。而且我希望他英年早逝,尽管他早就不算英年了。”
“打个电话?”
李珍妮从腰包里掏出一只复古的手机,它有多复古?——从它大哥大的造型就能看出来。
珍妮姐匆匆拨通了号码——几声忙音之后,五哥接了电话。
苏绫说:“喂?在吗?”
五哥的声音明显颤了一下。
“你……在哪儿?小丫头还好吗?”
珍妮姐一挥手,街头巷尾的邻居们不约同看了过来——他们纷纷从大褂长衫中掏出了枪。
“别说废话。”
苏绫:“有话好说,搞成这样大家都不想的。”
珍妮姐备注着要点:“声情并茂,你是个聪明人。姐我喜欢聪明人。”
苏绫当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爹!~~~救命!!~救命啊!!!你家大女儿和二女儿不知道咋地就跑到火星来了!~~~我要挂咯!让人绑住咯!~~要卖出去咯!~~快来救呀~~~哇!他们有枪!有枪呀!”
“阿绫你在干啥?”丫头闻声从库房的航车底盘下边儿冒出个小脑袋。
“闭嘴!快他妈给我哭!”
苏绫捂着话筒,朝丫头使着眼色。
丫头一看满街的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李珍妮点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她脱下了自己的红高跟,交给苏绫,赤脚踩在“天儿凉”的铁地板上,扯着苏绫蹲了下来。
俩姐们神色兴奋,仿佛找到了玩具。
“接着说……接着说。”
苏绫同五哥道:“爹呀!~她要你亲自来——她和我说,明天……”
李珍妮掰断了手里的烟。
苏绫:“是今天!今天下午两点之前!你要是到不了,午饭她先吃夏夏炖粉条,晚上吃阿绫烧蘑菇。”
李珍妮朝苏绫比着大拇指:“妥!”
苏绫还以大拇指,将电话一掐。
“想想都爽到——”
她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李珍妮抱着这新人的肩膀,递去一根烟。
苏绫:“不必,我戒很久了,它对身体不好,而且很容易被当做抽烟喝酒的坏女孩儿。”
珍妮姐:“抽了它,不抽我就抽你。这个不是方言。点天灯那种,从腿开始燃,烧到脑袋,然后抽你。”
苏绫“勉为其难”地接了烟,从巴扬身上夺了打火机,给姐姐点上。
“真香~老大我们今天去砍谁?”
她俩勾肩搭背进了屋。
苏绫问:“你和阿叔有事儿?”
“从你吓得京片儿都冒出来的份上,我就提点一句。”珍妮姐往酒杯里弹着烟灰,“他骗了我。”
“唔……”苏绫问:“怎么骗的?”
虽然提起女人的伤心事不太好。
珍妮姐说:“有一次,他开着船到火星来,海关拦下了。”
苏绫:“嗯。”
珍妮:“我刚好在,看他挺漂亮的。你也知道,漂亮的东西是好东西。”
“不一定呀,珍妮姐。做人不能看表象,肤浅!”苏绫恶声恶语道:“你看那个坏东西……”
珍妮姐打断道:“你看我漂亮吗?”
“漂亮!”苏绫连忙改口。
珍妮姐捂着苏绫的后脑,速度之快连她超人的反射神经都没做出还手的应对。对着阿绫的嘴就是一口。
珍妮姐问:“你喜欢吗?”
苏绫冷静地答道:“喜欢,除了烟味儿。”
“那不就对了!”珍妮姐一拍桌:“我喜欢呀!喜欢的呀!”
然后她说:“我为他射爆了十多个西瓜,航警报了我的名。然后大家就当冇事发生过。”
苏绫:“嗯。”
“然后,他和我讲,这是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许。”珍妮姐说。
“他跑了?”苏绫问。
珍妮姐说:“他没跑。”
苏绫:“那……他干什么了?”
“送了个和他同款的充气娃娃给我。以身相许了。”
珍妮姐捂着脸,仿佛对五哥的行为十分不耻。
“丫头!!!”
苏绫的声音高了几分,抓住珍妮姐的大哥大,拨通五哥的号码,又嚎了一句。
“丫头别修车了!我刚才说啥!对着电话重复一遍!”
珍妮的眼眶红红的。
“他养大的女儿真是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