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记不得是多久之后。
十三个小时之后,发生了一场爆炸。
救生平台的引擎炸开了花,张佰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
很久很久以后——依稀记得是多久之后。
二十四小时之后,发生了一场爆炸。
信天翁的求救信号渐渐熄灭,塔楼在眼中化作了飞灰,它逃不开地球母亲的引力,苏绫看着越来越遥远的天宫,信天翁也即将沉入碧蓝的“地狱”。
……
……
很久很久以后——大致记得是多久之后。
二十五小时之后,发生了一场爆炸。
近地轨道传来一道明亮的示警灯,紧跟着鸣炮示警——来自远方的不明信号探查到了这艘无名舰的踪迹。
通信录音如下。
“舰长,我们发现了一艘舰船!它好像没有燃料了!要帮帮它吗?”
“地球的烂账,让无界之师好好管,死道友不死贫道~~”
“可是……那艘船上。”
“怎么?你要大慈大悲济世悬壶?小刘啊,我跟你说,在这个人心复杂的世界,你这样很难生存下去的。”
“那艘船上!有国旗!是红旗!”
……
……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发生了一场爆炸。
这场爆炸来自华谊十三区——地球遗留地。
让我们从苏绫的“家”中往里看,往更深处看。
偌大的通风管道联通着多媒体芯片加工厂的厂房,战后人们就一直在这条流水线上制造硬件,为各类大型工业项目添砖加瓦,为重建社区而努力。
“砰——”
流水线上的芯片单元发出了清脆的电容热爆音。
“可恶!冰云今天没来吗?没有她可怎么办呀!工期都被耽误了!”
“不知道!昨天她就没来!工头儿怎么说?”
“她辞职了。”
“怎么可能?”
今天——
——沈冰云没有来上班。
她拿到苏绫送来的钱之后也没好好躲起来。
云姨一直都很聪明,她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有钱,也有很多人因为钱而丧命,往往钱再多也遭不住贼惦记。
至于如何藏钱?——揣在怀里也好,锁在保险箱里也罢,喊上几十位保镖贴身护着都没用,总会有更大、更强、更可怕的人来抢走它们。
——她早早将银号通通销账。
这天,她回到了面馆前,好不容易才弄开陈旧的大锁,拉开卷闸门。
她拍了拍连衣裙,撸起袖子,解开头顶的随云发髻,一头青丝落下,衬着她神秘又淡雅的妆容。
天宫依然挂在天上,只是喷吐出的火焰成了夜晚的新烟花。
空中摇摇晃晃落下来两三架穿梭机,都是天宫的克隆人“难民”。
沈冰云驻足望天,她眨了眨眼,眼睛黑得能吸收光线。
她看见,一艘舰船摇摇晃晃朝着自己的方向来。
它看上去失控了——就像是驾驶员喝醉了酒。
可冰云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就这么看着它,看着它紧急迫降,砸开街区的院墙,一路滑到了面前。
一时烟尘大作,鸡飞狗跳。
街坊邻居们纷纷往事发地点之外逃散。
穿梭机就像是外星来客,从中蹦出来一位无界之师的军人。
他看上去情况很糟糕,额头淌血,因为新型穿梭机来到地球只有难以适应重力,他们不像在宇宙中,飞得很辛苦。
迫降带来的冲击让他的身体多处骨折,好不容易从机舱中爬了出来,四目张望,只见一位平民站在身前。
女人的眼神如寒潭古井,毫无波动。
军人:“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天上来的。”沈冰云异常冷静。
军人:“我是张佰仁的副官!我也经常来地上,我不会伤害你的,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去医护所……”
话音未落——沈冰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电解质。
军人脸色稍微轻松了点。
“哦!谢谢!谢谢……没想到你身上会有……这种……东……”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因为他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沈冰云当着他的面,揭开瓶盖,咕咚咕咚不过两三口,将电解质喝了个干净。然后从后腰掏出了一把枪。
那是一支古朴又嚣张的左轮手炮,口径超过十五毫米,从典型的“长下巴”造型来看,是雷明顿公司的产品设计,转轮式枪械。
这玩意出现在弱女子手里有种古怪的反差感。
军人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啊……你干什么?子弹对天宫人……”
砰——
惊起飞鸟!
砰————
老鼠归巢!
枪械的威力超人想象,军士因为VENOM开启了疼痛抑制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两条腿已经碎成了无数块。
“怎么会……”
“怎么会……”
沈冰云将枪口移到了他的躯干,两枪断绝了对方的机动力瞬间!目标变成了猎物的爪牙!
亮银色的枪管和漆黑的檀木握把对比鲜明,十分醒目。
砰——
转轮弹巢滑过中轴,子弹复位入膛待击。
砰——
金属齿轮发出沙响。
吞吐的火舌带走了军人的两条手臂,他连反击的能力都被夺去。
她换了一只手持枪,用右手垫着大臂肌肉,按摩揉搓,仿佛不这么做,会让那恐怖的后坐力轰得失去重心。
每一发弹丸带来的冲击波都掀起了一波扬尘,在地上画出一圈圈的“水波”图案。
“你……你是谁!”
军事对着那女人咬牙切齿。
沈冰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她一直教导阿绫做的一样。
她撕下了连衣裙,露出了紧身服,黑中透红,长靴枪套,身形矫健,体态优雅。
她的背后,紧身服上用荧光涂料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汉字。
——极——
“你是……是贪狼!?”
军士哆哆嗦嗦,浑身发抖,他像是见了鬼,口袋里的烟斗也掉了出来,那可是团长送给他的,最后的遗物。
“不不不……不对!”
“你是!”
沈冰云捻着下巴,将脸上的人皮撕了下来。
“Yet!”
“Yup!”
“Yes!I`am!”
砰————
军士感觉天旋地转——
——他看见了自己失去四肢的躯干。
——看见失去人头的脖颈。
——看见自己在飞……
看见大首领一手比着“点赞”,拇指就像是瞄准镜——以及她微微嘟着嘴,呼气如箭的模样。
——还有黑洞洞的枪口。
砰————
天上的脑袋瓜炸开,冰云……
不——让我们叫她Maha。
六枚弹壳落地,发出清亮的碰撞清音。
左轮枪打着旋,叫她干净利索地收进了后腰枪袋。
她拉开了卷闸门,换上了另一罐饮料。
【三分之一抗排异药】
咕咚咕咚几口喝完,饮料罐随意地扔在街角,一点都不怕留下证据。
她看着VENOM上的时间,低头收拾着杂物,不一会儿,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台WALKMAN。
从后腰战术背带的小包里抽出磁带,塞了进去。
WALKMAN播放着一首歌。
来自一百年前的歌手,大卫鲍伊。
它的名字叫:《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
译为:背叛了全世界的男人
WALKMAN里,她的AI在为她唱歌。
【我们在天堂阶梯的两边,谈论着过去的岁月】
她敲了敲灶台,从里面蹦出来好几只过冬的老鼠。
“喂!你可真懒。”
【虽然我与他在不同的世界,但他忽然说——我是他的朋友】
【这对我来说是多么诧异。于是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我以为你是孤独一人逝去的,很久很久以前】
呼唤得不到回应,Maha看上去失落极了,她垂着眉,在小摊库房搜了好一会,将墙上小阿绫幼年时穿过的球鞋取了下来。
她将鞋带抽了出来,用它给头发绑了一个蝴蝶结,如苏绫一直喜欢的,清爽的马尾辫。
“喂喂喂!崽种,滚出来。”
【不!我怎么可能! 】
【我从未失去控制过!】
阴影中,一红一蓝的眼睛冒出头来。
“皇上”是一只猫,阿绫从小就很喜欢它。它的肚子很软,毛也很长。
“啊……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呀!都饿瘦了!不过你也活该呀……一只猫居然不肯吃耗子。”
她揉着“皇上”的脑袋,狠撸了一会。
“你看,这就是违背自然的下场啦,明白吗?人工选择让你失去了天性,也不能忠于自己。”
“一窝耗子在老娘灶底开驻马店灯光派对你也不会管一管,迟早有一天它们会抽着大麻,嗨完了草,然后在你饭盆里拉屎的。明白吗?”
皇上:“喵~~~”
【与你面对面的……】
她走出门,看着生活了二十余年的街区,手指在头发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舔着嘴唇,两手空空,大猫跟了出来,跳上了她的肩。
【是背叛了整个世界的女人!】
她吹着响亮的口哨——肩头的猫咪兀然间扭曲变形。
它的身体变成了一艘穿梭机,一红一蓝的异色瞳伪装成了警灯——通体流光溢彩。
二零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今天是平安夜后的一天——也是冬至日。
【直到二零七二年。】
【我才刚刚认识她。】
【故事。】
【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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