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痴女无心道多情(四)

张步福被狠揍一通,脑子里只有保命的想法,哪里还顾得许多,一听秦远提问便忙不迭的把真相全部抖落出来:“这说来话长,要说到三年前……”

3:06 S

张步福颤巍巍回忆起遥远的往事,风尘拍打在脸上,沙砾落入瞳孔里逐渐凝成一座山寨模样。

黑风寨坐落在一处鸟不拉屎的山崖上,周围尽是险山恶水。大当家吴老二一双板斧舞天动地,落草前是个杀猪的;二当家张步福,恶人谷出身,因为耳垂齐长身材肥胖得名“笑弥勒”。这两个家伙凭借一张恶人证书——在蛮荒恶人也是一种职业——无恶不作,专门打劫过路商贾,这也是后来蛮荒拦路收费站越来越多的罪恶根源。

一日,吴老二和张步福坐在鸟不拉屎的山崖上唉声叹气:怎么连续几天就没个过路的呢?再这样下去山寨里的人可就要饿死了。

张步福怪罪吴老二山寨选址的风水不好,要是当初选个有林子有水的地方落草,没活计的时候打打小鹿射射小鸟也不至于饿死,吴老二一听不高兴了,说你懂个鸟蛋,要是让山贼们住在柳暗花明风景秀丽的地方,他们还愿意当山贼吗?指不定下山找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改邪归正咯!

张步福认为此言差矣,他有婆娘还不一样当山贼,而且他家婆娘比他还山贼,吴老二这个单身汉是不会懂的。

两兄弟一言不合,动手动脚便要开打,连武器都亮出来的时候忽闻山下传来一声“且慢”,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小白脸正摇着扇子冲二人傻笑:“两位大哥,你二人都是响当当的大恶人,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在此大动干戈?”

张步福和吴老二放下武器,异口同声道:“关你屁事。”

书生道:“此言差矣,俗话说蛮荒是我家,有爱靠大家——你们在黑风寨这样风景秀丽的名胜古迹前打打杀杀有煞风景,那些准备过路的商队看见你们在这里打架,他们会怎么想?要是踩到刚发芽的花花草草又怎么办?”

吴老二抬头环顾四周,这一片荒凉景象在书生口中也能说成是“风景秀丽”,他需要思考人生。

张步福张口就问:“那你说怎么办?”

书生一转眼珠:“要不二位收我做军师吧,小生保准把黑风寨包装成四爱级风景区,以后呢你们只要在门口立一块牌匾‘但从景区过,留下游览费’,来观光的人多了,这游览费自然也收的名正言顺,二位既能捞名又能得利,小生说的可在理?”

“无言以对,似乎在理。”张步福和吴老二一个杀猪的一个光吃肉不长脑的,竟然真把书生说的话当成箴言,立马命人八抬大轿把书生抬回山寨当成救世菩萨一般供奉起来。

然而不出几日,吴老二就发现了不对劲——寨里的金银珠宝不增反减,金库越来越空荡了!

当下抓了个山贼过问:咱们军师呢?

山贼说:军师刚才打了个包袱说要回老家,一溜烟没影啦!

吴老二幡然醒悟气得哇哇大叫,当下口吐黑血两腿一蹬就咽气了,得知事情真相的张步福这才明白他们是山贼遇上了骗子,几年辛苦攒下的过路费全部被骗子乾坤大挪移了!张步福一边为大哥的死悲恸不已,一边暗下决心夺回财产,将无耻骗子千刀万剐!

说到那名骗人的书生,正是江湖外号“胡言巧语”的钱悦,出了名的说客、骗子,也是一位易容高手,但凡他盯上的主家,没有一家不倒霉。更有盛传钱悦是两个人,台面上站着的是一个,台面下站着的又是另一个,所以他的行踪才能如此诡秘。

说到钱悦连夜御风神行搬空黑风寨宝库,自己躲回江南老家逍遥快活,张步福从情报探子那里得到关于钱书生的消息,当即马不停蹄奔赴江南寻仇,谁料对方早留一手,委托镇远镖局将全部家当运去别处,张步福杀光钱家一百余号人也未能找到黄金,这才知道金子在几日前被王怀准带领的护镖队送去龙门石窟了。

“那王怀准之死可是你所为?”

秦远语出惊人,张步福浑身一个冷战回答:“非也,当日我们同住龙门客栈,我正打算动手劫镖,那王怀准突然急着要走,老板娘说外面快要起大风了,劝我们一同去不远处的大驿馆避风沙……”

白如月从沙丘后走了出来:“为何王怀准没有听信金镶玉的提醒?他不是那种不听人言的人。”

张步福疯狂摇头,两只肥硕大耳在肩膀上扫来扫去:“女侠明鉴,护镖队葬身大漠之事绝非我等所为,当时我们听说龙门要来大风沙,尚且避之不及,谁还顾得上劫镖?”

秦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张步福虽然作恶多端但也是个惜命之人,还不至于为了几箱黄金以身涉险,钱可以再挣,命就这么一条丢了就没了。

“王怀准绝不是那种毫无理由就赶忙出镖之人。”白如月笃定地说,“我夫君之死定有隐情!”

张步福为难道:“女侠,夫人,这种事情您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那时候我们已经躲进大驿馆里去了,镖队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你看——我们三年后才找到这辆镖车,如果王镖头是因劫镖而死,那些金子早就不见了啊!”

武天才一巴掌拍在张步福的光头上:“还说金子呐?镖车上本来就没有金子!我秦大哥的金子哪儿去了,快说!”

张步福冷汗直流,回头瞪向四档头:“狗娘养的杂种,说,是不是你把老子的黄金藏起来打算私吞!?”

四档头委屈道:“佛爷明鉴,小的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有那个胆,也没那个力气……千百斤的东西,哪里是我能藏住的!”

张步福咬牙切齿:“就是挖地三尺也得给老子挖出来物归原主!”

四档头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奉佛爷命令前来寻宝,半路碰见一个算命的,那算命的对我说:你满面霞光,是要发财的节奏啊!但是你的眉心又有黑气笼罩,恐怕这财得到不久,就要被贼人半路抢走,是祸非福!”

武天才听的一愣一愣:“然后呢?”

四档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我就问那算命先生可有破解之法?算命的跟我说:你要得到的恐怕是一大笔财宝,一个人根本搬不动,途中定被歹人劫断。你若现在去请人马支援,便可冲散眉心的霉气。”

“他说你就信?”

“不能不信啊,那算命的又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没必要骗人吧。他还说在我找人的这段时间,一定不会有人从这片区域经过,叫我安心地去。我看他说的诚恳,还给了两钱卜卦费——”

“满口胡言!”张步福眼放红光,“茫茫大漠哪里来的算命先生,此人定是钱悦乔装所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钱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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