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生犀燃尽终成灰(五)


原来这肖小王爷既是一个实在痛快的人,又是一个保守好面子的人,因为是沐亲王的老来子,头顶有两个等着继承家产的兄弟,所以家中对其没有管束,他自幼不喜读书,每次上学都是糊弄,长到现在这个年纪,依旧胸无点墨,但凡遇上宫中或家中举办诗酒会,必定溜号逃跑,比起文绉绉的诗会,他更喜爱外面那个“是兄弟走一个”的庸俗世界。

听涛雅阁乃是文人雅士喝酒吟诗的场所,肖小王爷自然不会有兴趣了解,周围兄弟姐妹叔侄伯父,甚至丫鬟小厮,倒是有不少去过听涛雅阁的人,他更开不了那个口问他们雅阁在哪里,认为那样会遭人嘲笑,折损颜面。若非为了玲珑公主和自己的项上人头,肖小王爷这辈子恐怕也不会踏入雅阁半步。

“搜遍整座山,连个房影都没瞧见,这薛公子把雅阁埋在地底下不成。”武天才擦着额头落下的汗珠,气喘吁吁——山路陡峭,马车行至山腰便无法向前,只能卸下马具,让花子骑在马上,车厢留在附近草丛里。

肖小王爷有轿子坐,花子有马骑,武天才穿的最少,却是最热的那个,嘴上自然免不了吐槽两句。

这两句倒是启发了花子:“说不定,阁楼真的埋在地下。”

“纵是埋在地下,也得有个入口,刚才在天上,本王可是半个茅屋洞口也没看见。”肖小王爷难以认同花子的观点。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阴影自一行人头顶快速朝西南方向飞去,只见是个灰衣服的人影,身影极快,很快就消失不见踪影。不消半刻,远方奏来一阵空灵笛音,又有一道白衣人影吹着短笛轻飘飘从竹海上空飞过,不紧不慢,同样是奔着西南方向而去。

“灰白双侠。”肖小王爷一眼认出那个吹笛子的白衣人是灰白双侠中的灰笛,“刚才飞过去的灰衣服,一定是灰白中的山白。”

武天才说:“他们好像往悬崖的方向去了。”

“灰白双侠精通音律诗词,想必是听涛雅阁的常客——跟上他们。”花子当机立断,轻踢马腹。

灰侠山白早已飞远,白侠灰笛倒是飞得惬意,一曲《长诀》吹完了,终在悬崖尽头轻飘飘落下。

等候多时的灰侠抱怨道:“二弟怎么总是这么慢!”

白侠悠悠道:“不急着赶集,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岔气。”

灰侠下意识捂住肚子:“我好像真的岔气了……”

白侠道:“大哥,要不以后你试试练我这天音大法,一路音韵相伴,多多留心身边的花草美景,身体自然而然跟着音律的节奏运动,就不会岔气了。”

“少骗大哥,那样更容易岔气!二弟不过是想找个人给你伴奏罢了,这点小心眼大哥猜得出来。”

“大哥懂我,其实这些年小弟吹笛子也快吹腻了,想换成古琴,唯恐身边无人以瑟相合……”

“这事以后再说,雅阁今日举办诗剑茶花会,去迟可没位子坐!”

灰白双侠拉拉扯扯,竟然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肖小王爷一惊一乍道:“他们跳下去了!廖正,过去看看。”

护卫们放下轿辇,护卫廖正快步走上悬崖,探头朝地下一望:“小王爷,金公子所言不假,该阁楼正在咱们脚下。”

众人立刻拥上悬崖,此处悬崖直临大海,崖顶至崖底呈走字型,中间掏空个大洞,栽有翠竹青松,一座四层六角石楼矗立其中,海浪不时拍打在阁楼下方的崖壁上,附有风过竹林的响声,“听涛雅阁”名副其实。

“小小阁楼,找的本王好苦,廖氏兄弟听令——廖清、廖正随我入阁,廖光和廖明留在原地看着轿子和金公子的马,准备随时接应。”肖小王爷首当其冲,纵身跳下悬崖,踩着崖壁飞斜生长的青松几个起落平稳落在洞口平台上,“金公子,这下面宽敞的很,快下来吧。”

花子道:“小可资质愚钝,无法施展小王爷这般精妙的轻功,只怕今生无缘进这听涛阁了。”

廖清廖正兄弟闻言,笑着说:“这有何妨,金公子不必客气,仅管抓着我们兄弟的胳膊,我们搭公子下去。”

“那……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二位大哥。”花子轻轻握住廖清的手臂。

武天才连忙抱住廖正:“有劳有劳,求带飞。”

廖清廖正“嘿”的一跃而起,飞鹤起翼式,只在中间一株松上稍作停留,随后笔直落地。

即便如此,肖小王爷仍嫌二人飞的太慢:“慢手慢脚,下月薪水减半。”

正要抬腿进那石楼,忽闻楼上传来问候:“恭迎沐府小王爷,无间客栈金老板,贵客光临,小楼生辉。”

肖小王爷低声道:“装腔作势,看本王不拔了他的舌头。”

花子和武天才则四目相对,肖小王爷向来行事高调,不难辨认,但是“金老板”的身份,对方又是从何得知?

看来一切的疑问,唯有踏入这阁楼方能解开。

就在众人进门的时候,那声音又说话了:“等等,小王爷和金老板可以进,你们的跟班必须留在楼外。”

武天才听的不乐意,千辛万苦找到这座破楼,居然不给进,恨不得掏枪射了楼上的鸟人:“凭什么?主子是人,跟班就不是人?”

花子道:“我带来的人,随我一同进楼,有何不可?”

那声音冷淡道:“出卖自由的灵魂,以此谋取利益之人,不配进楼。”

“这么说,阁下认为忠心耿耿侍奉皇族之人,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乌合之众。”肖小王爷语气蕴怒,滔天怒火积蓄待发。

“不是为了银子,又是为何效命呢?”

肖小王爷勃然大怒,指天骂道:“好大的狗胆!告诉你们阁主,速速交出玲珑公主,本王饶你狗命,否则拆了你的石头房子,打烂你的狗嘴,卖去龟馆日日夜夜出卖你这所谓高尚自由的灵魂!”

“精彩!”武天才用劲鼓掌,“小王爷文采飞扬,道出时代的精神,道出王霸的气息。职业自己喜欢什么选什么,为帮派效命就是忠肝义胆,为主子效命就是出卖灵魂,楼上这位仁兄表态如此泾渭分明,分明书读得不够通透,回家再读两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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