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落魄剑客遇难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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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天涯,羁旅客。

茶主人刚骂走了那个蹭茶不买账的赖皮小子,整理情绪又恬笑着脸迎来下一位客人——一位杀气腾腾的客人,树枝做的挑杆上系着一只小包袱,客人左眼上有一道黑色的刀疤,眉头挤成个“川”字,眼神凌厉如刀,那生人勿近的表情就像是在脸上贴了张“别来烦我”的字条,总之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对了。

茶主人倒是不怕凶神恶煞的男人,因为蛮荒最不缺凶神恶煞的男人,这里是暴力与武斗的大陆,人们崇尚潇洒自由与侠义之道。相比起这个恶徒一般模样的男人,先前那个赖账小子更恐怖一些。至少男人懂得事先在桌上拍下茶钱。

几枚脏兮兮的钢镚儿落在老旧的梨木桌上,客人入座,嗓音沙哑:“一海碗凉茶,加一个小碗。”

男人的声音不带感情,像是饱经沧桑的杀手。茶主人不敢怠慢,连忙翻开倒扣的茶碗给客人倒了一海,又从内舍里拿出他老娘舅送的白玉小碗来,茶舍里只有这一个小碗,是镇店的宝贝。

小碗在大漠中可是个稀罕玩意儿,这里的人都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茶,小碗这样娘娘腔的东西只有南方的书呆子才乐意去捧,男人特意要一个空的小碗,茶主人有些费解。

只见男人那常年握剑磨出老茧的、粗糙壮实的手指捧起面前的海碗,向小碗中倒了些许凉茶。

难、难道他表面是个粗犷的男人,内心却是喜欢用小碗喝茶的娘娘腔?茶主人汗颜无比,但是他要镇定,不能在客人面前表现出鄙夷的情绪。

然而小碗里的凉茶男人并没有去碰,他起身走到墙角的位置,将小碗放在那里。随后回到座位,一口闷掉大海碗的凉茶,抹了抹嘴巴转身离开茶舍。

茶主人瞪着角落里的小碗发懵,直到他看见背阴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小小的、骨瘦如柴的身影。

原来是个小要饭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小孩捧起角落里的碗大口渴饮,“咕咚,咕咚”,看样子是渴极了。

那个恶男人注意到了口渴的小叫花,所以特意要来一个小碗给这孩子解渴?茶主人想着有这个可能性,心底涌出一丝温暖的洋流——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只要人人都奉献出一丁点爱,蛮荒一定会变成美好的花园。

只见那小叫花子喝了两口凉茶就不喝了,看了看玉碗里的茶,又看了看男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拔腿向男人跑去。

将最后一口凉茶与恩人分享?也是一个懂感恩的好孩子呢。茶主人欣慰地微笑,凝视着那一大一小两条背影没入滚滚黄沙之中,良久之后他发出了贯日长虹一般的哀嚎——把老子的和田白玉琉璃碗还回来!

……

秦远知道自己被恶魔缠上了,不,是比恶魔还要可怕的生物——还未成为女人的女人,雌性生物中最恐怖最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而且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刑事责任的,小女孩。

那个流浪的小叫花子跟了秦远一路,从山城一直尾随到大漠。

事情的起因还须将时光倒流回三天前从头说起,那时候的秦远还是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到处寻问工作的无业游民,他长着一张凶脸,不善言辞,不但找不到工作而且经常惹祸上身——总是有愣头青找他的麻烦,诬赖在树荫下愣神的秦远瞪了他们。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在愣神而已,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秦远把那几个愣头青通通揍进了医馆重患病房,在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刻,愣头青们涕泪横流地向他悔过:大哥,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秦远并不怨恨他们找了自己的麻烦,因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从不埋怨别人的过错。

扯的有些远,我们说到哪了?哦,秦远找不到工作,他找不到工作的主要原因是那副凶相和羞于开口的性格,这一点对于一个求职者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性格。而找不到工作的决定性因素是他不想找工作,秦远是个懒汉,也是个梦想家,他向往着每天不用干活,只要躺在树荫下就能日进斗金的生活。

直到故事发生的三天前,秦远收到一封飞鹰传书。

那是一只风隼,小师弟风飞鸢最心爱的宠物,也是“白玉京”内部成员传递消息的重要通信工具。

号称“天上之城”的白玉京不是一座城,也不是一个国家,更不是某烟草的牌子,它是一个帮派。这个帮派每年从危险的业荒边境走私业荒的物品到蛮荒内地贩卖以此攫取大量金钱,同时也是蛮荒中最厉害的武斗帮,没有任何帮派的老大能比得上“白玉京”的现任帮主秋映雪,她在暗器方面的造诣堪称天下第一。而秦远,就是秋映雪一手带出的帮派子弟。

——曾经是子弟,现在的秦远已经从白玉京离职,他不再做武斗派,也丢弃了他的剑,退隐江湖,过悠闲安逸的日子。

在蛮荒,似乎游手好闲才是正常的,这里的人崇尚武斗,如果每天只用打架喝酒群殴而不需要绞尽脑汁养家糊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远收到了风隼带来的传书,信中小师弟字字诚恳,请求他务必回帮中一趟,因为帮主秋映雪染恙,而且病的很严重,白玉京可能会面临帮主换代的问题。

帮主换代,秦远并不关心,离开帮派的叛徒不能再回到帮派这是蛮荒的规矩,他原本打算把风隼放回去,但是秋映雪在秦远心中的重量非比寻常,即便是刀山火海秦远也愿意为她去闯。

秦远收拾了家当——两件单衣一双草鞋,一袋瘦瘪瘪的荷包,一堆奇奇怪怪的剑穗,秦远把它们集中在一起用桌布裹成小包袱,随手折了门前老树的树枝做挑杆,就这么离开了家。

值得一提的是在蛮荒,人们外出不需要锁上屋门,这里的居民虽然好斗野蛮,但是侠义精神长存于心,偷窃、强抢平民百姓的恶劣事件绝对不会在蛮荒的大陆上发生——强抢富贾商人却是法律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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