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乌堂外，团簇着二三十人，其中最为醒目的也就是所谓的“领头羊”，有四五人。
白衫负剑的冷峻青年名叫沈凌霜，是天山派下山执行任务的弟子，他负手立于靠门的位置不与任何人说话，性格如同他的名字，傲雪凌霜。善若水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他，此人气场十分独特，令人难以忽视。
其余三名，善若水不仅认识，甚至与他们打过交情：这三人与猪肉探花路佳期是拜把子的兄弟，也是龙城有名的“四义杰”，为人都很豪爽侠义。
左起第一人，“独眼威龙”杜淳，使开山板斧，“四义杰”中排行老四；
中间一人，“风雷泰山”王大元，元甲六年的状元郎，和路佳期考的文试不同，他考的是武试，中的是武状元，家传绝学风云雷掌少有敌手，“四义杰”排行老二；
“铁拐李”李久，天生下肢残废，但是为人奋进，很能吃苦，最终练就一身武艺，他的拐杖就是他的武器，“四义杰”排行老大。
善若水上前抱拳，照例寒暄：“各位久等，今日花烛之夜，如有怠慢……”
李久挥手打断：“善副帮主，你我是多年老交情，今日你大婚，我们做兄弟的没有带礼物来，多有得罪之处烦请担待！”
“李大哥说的哪里话，都是江湖中人，义字当先。既然李大哥亲自带人来我白玉京，善某岂有推辞之理？李大哥有何难处，善某又能帮得上的，但说无妨。”
李久深吸一口气遮住双眼，悲痛欲绝道：“不忍说，副帮主自己看吧。”
蔽乌堂内，竟然摆着三副棺材。
善若水向棺内看去，低呼出声：“路兄？！为何路兄横遭此祸？看他的面色模样，是咬舌自尽而死，断臂的切口向内，若非对手使的左手剑，便是他自断一臂。”
李久点头道：“好眼力。副帮主再看第二具棺材。”
善若水疑惑道：“这具棺材里的少年，也是咬舌自尽而死，右手手臂是被人用‘剑指破天’一招从掌心贯穿整条手臂，‘剑指破天’是上乘剑法，非剑诣超绝之人难以使出这招……是谁伤了他？”
沈凌霜忽然冷笑：“副帮主何不主动看看第三具棺材里装的什么？一问一答不费口水么？”
善若水走到最后一副棺材前，只见棺内空无一物，棺底的敛尸布赫然用鲜血写着两个大字：秦远！
“李大哥，这……”
独眼威龙杜淳道：“洒家一介粗人，不会说客套话，大哥说不出口的话便由洒家来说！善副帮主也看见了，路三哥和天山弟子的死都是因为这个人，恶剑秦远！”
杜淳一口气将发生在闹市街头的事情与善若水从头到尾描述一遍，从天山少年仗义执言被废手，到路佳期壮烈“还命”，无不叫见者落泪，听者伤心，怎一个惨字了得！
善若水的眉头快要锁成一个秦远。
风雷泰山王大元道：“我等皆知秦远是白玉京的下属，亦是善副帮主的同门师兄弟，正因副帮主与他是同门，这件事必须由副帮主出面了结，还我三弟一个公道！”
“对，还路探花一个公道，龙城的地盘上没有他恶剑这般欺人的狗！”
众口铄金，善若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包青天在世也难断这桩命案，何况是性格一向优柔温吞的善若水：“一边是江湖道义，一边是同门师兄，各位岂不令善某为难——不如以命抵命，李大哥拿我这条命去抵路三哥的罢！”
沈凌霜又是一声冷笑：“就是以命抵命，也还差一条，我师弟这条命就当不值钱了？天山派乃当今武林之大宗大派，承蒙荒主厚爱，本派每年向王城提供护卫、骁骑、密探各十人，我师弟年纪阅历虽浅，却是掌门钦点的下一批王城护卫，如今师弟没了，空缺由谁填补？我天山派的损失由谁弥补？”
这沈凌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句话便戳中善若水要害——提供给王城的新兵护卫，天山派掌门逍遥子，蛮荒荒主，这三样都是善若水惹不起的。
善若水左右为难之际，余光瞥到窗后一闪而过的人影，是她？
“秦远！”
浑身沾满了鸡毛、鲜血、酒臭的男人步履蹒跚地朝蔽乌堂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大眼睛小鼻子十分灵气可爱。
如果不是认识，谁又知道这个狼狈褴褛的男人是恶剑？
一声呼啸，李久人已腾空而起，拄着铁拐向秦远掠去：“还我三弟命来！”
秦远“咚”地坐在地上，大开手脚就地一躺，李久的拐杖已经到他面前，他却微微打起了酒鼾。
李久报仇心切，哪里管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恨不得立刻一拐杵死秦远解气，此刻也顾不上侠义，提气运足十成功力——
突然一道凌厉剑光闪过，李久眼疾手快，铁拐横起架住冷剑：“沈少侠，这是何意。”
沈凌霜道：“秦远欠天山派一条人命，我既到此，自当领他回天山向掌门人复命。”
李久道：“秦远也欠四义杰一条人命，我先杀了他，沈少侠再带尸体回去复命，报仇复命两不误。”
沈凌霜厉声低叱：“要杀也是我杀！”沈凌霜年纪比李久小二十多岁，语气神情却透着狠戾老道，李久被他一记冷眼瞪得怔住，居然真的收了拐。
杜淳和王大元在后方提醒道：“大哥，切不可让这小子把仇人带走，否则天山路远，路三的仇何时得报！？”
李久沉吟道：“可是……你也有仇他也有仇，一个秦远总不能分成两半。”
杜淳扛起板斧：“谁说一个人不能分成两半，洒家把他从中间劈开，咱们拿走左半边，右半边给天山！”
沈凌霜横剑挡在秦远面前：“不行！”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当真是天山弟子，不是来搅局的？”
沈凌霜冷声道：“我说不行，是因为我要和他比剑，死人不会比剑，只有活人会！”
杜淳哈哈大笑：“连我三哥也打不过的人，你能打过？天大的笑话！”
沈凌霜冷冷道：“你三哥输剑又输人这么丢脸的事情，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可见你也是个笑话。路佳期就算活着，迟早要被气死。”
杜淳气得满脸羞红：“你！吃洒家一板斧！”
沈凌霜挥剑迎战，二人刀光剑影几十回合未见胜负，沈凌霜剑法犀利步步紧逼，突然杜淳向后一闪，丢下沈凌霜袭向另一旁昏睡的秦远：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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