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穿过堂口，带走人们脸上的汗珠，气温仿佛突然降低两度，武天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噤。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无心喃喃自语，仿佛坠入了回忆的无限轮回之中：“厉乐聆……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大多也化成了白骨……厉乐聆真的存在吗？无心又是谁呢？我是谁？”
蛮姑一步步靠近她：“你叫厉乐聆，厉家的六女儿。”
无心慢慢冷静下来：“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也在找你，你们长得真像，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她要找的人。”
无心也在像蛮姑靠近，她向她伸出手臂：“听你说话的声音，长了一副龅牙吧？我很好奇你的模样，如果让我摸一摸你的脸，我就跟你去见她。”
武天才扬声提醒蛮姑：“小心，她会吸功大法！”
蛮姑立刻警觉地与无心拉开距离，她一动，周遭群众也自动向后散开一大圈，生怕被吸取内力，枯竭而亡。
无心不怒反笑，承认道：“没错，我修炼的魔功可以吸人内力，所以小姑娘，你可得离我远一些，不要年纪轻轻误丢了性命。”
蛮姑正气凛然地说：“姑奶奶可不怕你！想在这里动手，也不打听打听龙城三环是谁的地盘，这里的居民，都是我蛮姑的人。”
“蛮姑娘，小心为上啊！我们先撤了！”眨眼的功夫，喧闹的堂口人去楼空，临街的几户人家用力关上窗户，门口摇头晃脑读书的小屁孩也被爹娘抱进屋里。
无心哈哈大笑。
蛮姑没劲地抠掉龅牙牙缝里的青菜叶：“走了，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别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
“我就喜欢为难他，小姑娘管得着么？”无心亲昵地拖着武天才的臂膀，“我们都一起洗过澡了。”
蛮姑震撼地张了张嘴巴，冲武天才翻了个超级大白眼，啐道：“恶心！”
“……”武天才百口莫辩，仔细一想，自己也不需要辩解。
艳阳高照，他却感觉不到太阳直晒皮肤的灼热，相反有些寒冷，眼睛里仿佛揉进了沙子，过度疲劳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万利赌坊，厉十四娘依旧妖娆得像一朵怒放的红牡丹花，她属于妆前美丽，妆后艳丽的女人，艳红的口脂涂抹在丰满的丰唇上，宛如花蕾双重绽放。
相比之下，站在她面前的无心就显得黯淡无光不少，她穿着奔丧般的白衣服，神情冷的像冰，薄的像纸。
厉十四娘清空了坊内闲杂人等，将大门从内部反锁。
无心问：“我没有死，是不是让你感到失望了？”
厉十四娘回道：“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惊喜，多年未见，以为已经入土为安的人突然造访这间小小赌坊，既是惊喜，也是惊吓。”
“这是我的赌坊。”无心说，语气好像被抢了玩具、怨念冲天的小孩子，“从我的赌坊里滚出去！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它是许家公子送给我的！”
厉十四娘盘腿坐在赌桌上，好整以暇地整理飘袖的流苏：“姐姐，你还是老样子，情绪很难控制呢。”
“你不也一样，在竭力遏制声音的颤抖吗？”
二人之间流动着奇怪的气氛，好浓的杀气！
那天没有和蛮姑一起去听钱袋故事，武天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厉十四娘与无心之间比划一番：无心是厉十四娘的姐姐，叫厉乐聆；无心的家人就是厉十四娘的家人，无心杀了自己的家人也就是……啊啊啊，关系太混乱了！
厉十四娘将骰子摇进骰盅：“有句话姐姐说的对，这间赌坊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猜猜几点？”
无心不假思索道：“四六点大——我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这间破赌坊。”
厉十四娘揭开骰盅，拍手：“果真是四六点大——不是为了赌坊，难不成是为了我这个妹妹。”
“你说对了，”无心微笑，“正是为你而来。”
厉十四娘一掌拍碎骰盅，里面的骰子也受到粉身碎骨的牵连：“贱人！你修炼邪术，杀父弑母，罪无可恕，若我还是王城总捕，定将你抓住关入地牢，以蛮荒律法凌迟处死！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姊妹亲情可言！”
无心不但没有因为厉十四娘的大发雷霆而恼怒，反而轻笑出声：“确实没有一丝姊妹亲情可言了，所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找你，而是为了杀你！”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武天才身旁的瓷瓶莫名其妙地炸开了，碎瓷片以及里面的清水溅了他满头满脸，等他手忙脚乱擦干净水珠，无心的双刀已经架在厉十四娘面前，而厉十四娘的发簪也到了无心的胸口。
武天才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将二人拉开：“有话好说，别打架，打打杀杀的多不好！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
无心嫌恶地啐了武天才一口唾沫：“一家人？我呸！这个贱种指不定是她娘和外面哪一条野狗生的孽种！”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诋毁我娘，道德沦丧欺师灭祖的人是你厉乐聆！呸！”厉十四娘也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这……被口水淹没，武天才不知所措：“我说，你们女人家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打杀杀，贱人长贱人短的，没素质！”
无心道：“我娘把她的一生都葬送给厉家，到头来却因为生下不该存在的‘灾星’，落到流离失所的田地……小笨蛋你来评评理，这样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该不该杀？”
武天才斩钉截铁：“该打！”
厉十四娘一把揪住武天才的耳朵：“一个女人将她的父母、兄弟挖心剖腹，酿成骇人听闻的惨案，你说那个女人该不该死？”
武天才铿锵有力：“该打！”
“小子，你究竟站在哪一边，还是两边都想讨好，两边都不想落下？”无心阴沉沉地冷笑。
武天才艰难地问：“保持中立行不行？”
“滚开！”无心粗暴地推开武天才，掌风直接将他推飞到另一台赌桌上，脑袋“嘭”的一声撞上墙面方才停下，无心刚解决武天才这堵人墙，一刻也不愿停下，赤手空拳便和厉十四娘过起招来。
厉十四娘好歹也是能和大盗韩飞互相过招的一代女杰，踢开周围碍事的桌椅摞到一处，腾出一片空地便扬手去对无心的招法。
武天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脑袋又痛又胀，仿佛一只接近饱和的气球就要炸开了！
“喂，傻小子你没事吧？”蛮姑捧着武天才的脑袋查看伤势，“好大一块肿包！”
“我去……”武天才一张口就吐了，两眼一片雪花白，“脑震荡，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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