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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将整整一本充满乏味与胡言乱语的通篇背诵，不仅需要聪慧的大脑，更加需要过人的勇气。
先生向学生们保证，他不会像师叔祖的师父一样丧心病狂，对不听话的弟子丢之弃之，但是如果有人胆敢再犯门规，就把他发派到最冷的哨塔守夜，那座哨塔的守卫皆为受罚的放纵弟子。
这招恐吓效果显著，很长一段时间，学堂的熊孩子们不敢造次，乖乖读书习字。
“方言秋，你的脸怎么回事？”先生望着鼻青脸肿的方言秋，“初学者禁止切磋武艺，方大侠事先未曾提醒你？”
弟子们立刻紧张的绷直身子，他们可不想因为群殴同窗被发派到边远哨塔。
方言秋余光瞥向前座的花子，朗声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大碍。”
先生心知肚明，意味深长道：“下次小心。”
“谢先生关心。”
下课后。
今天轮到花子洒扫学堂，师姐们答应帮她在食堂预留一份饭菜，她们认为花子瘦小的体型与她吃的太少有关。
“白子衿，”方言秋的脑袋从窗户后面探出来，“没想到你真的能背出《天谭笔记》，简直是天才。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撕了你的书，还向先生告状。”
“没关系。”花子将桌椅板凳归置整齐。
方言秋趴在窗框上：“我们现在算朋友了么？”
花子有些犹豫：“也许吧……”
“你们昨天去峭壁做什么，说来听听。”
“小胖说要带我去看雪莲，他撒谎，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山雪莲。”
方言秋道：“他没有撒谎，天山雪莲就在这座山上，只是被师父们保护起来，低等弟子无法得见。”
花子说：“等我通过考试成为内阁弟子，就能见到了。”
方言秋眸色一暗，嗓音也低沉下来：“内阁弟子的名额是固定的，一年只有一位门外弟子可以获此殊荣。”
花子问：“你的叔叔是内廷子弟，为什么你要在门外学习？”
“哈，他是他我是我，岂能混为一谈。”方言秋说道，握紧双拳，瞳孔中恍若有烈火燃烧，“你以为我乐意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读书？只因生为庶子却天资过人，大哥认为我留在家里只会妨碍他传位给那个白痴二哥，才……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乡下来的野丫头不会明白。”
花子似懂非懂的摇头：“好深奥。”
“方”这个姓氏在蛮荒并不常见，襄阳城方家是最大的方姓氏族，如果牵涉到权位之争，十有八九方言秋是——
方言秋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所以我要成为天山派最顶级的高手，把那些瞧不起庶出的人通通踩在脚下——你呢？你来天山派有什么目的？”
“我……我没有目的。”花子低下头。
方言秋老气横秋的批评道：“别傻了，人的每一个选择都带有目的性，有人想要变强，有人想要混一顿饱饭，还有人为了躲避仇家追杀加入门派，还有像我这种被别人送进来的。山下是什么样子，我早就忘记了。”
“山下没有这么冷，人们很热情。”花子皱了皱鼻子，天山的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尤其那些自诩高贵的一品弟子，“年后开春，气候变得温暖，先是迎春花，然后桃花，荷花，石榴花……每个季节都有不一样的花在盛放，万紫千红。冬天有红梅，腊梅，白梅，但是只有雪莲才能长在雪山绝境。”
方言秋说：“天山雪莲和普通的花没两样，我见过，白色的，只有一枝，拳头这么大。”
“在哪里？”花子顿时精神抖擞。
“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方言秋模棱两可的说道，“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好吧，”花子妥协道，“想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你干什么这么关心天山雪莲？”方言秋狐疑的问，“你是不是想偷花？”
单纯的否认无法令人信服，花子道：“我姐姐生前最喜欢雪莲花，她临终前的心愿，是化作天山上的雪莲，纯净无暇，所以……见到雪莲花，就好像又见到了姐姐一样……”
她的眼神不像在撒谎。
真正的撒谎大师，总是用眼神来说服别人，而不是语言。
那双眼睛如此澄澈空明，当她凝视着你的时候，哪怕心中产生一丝怀疑都会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
此时的方言秋好像又一次见到了含苞待放的雪莲花。
时间片刻不停的从指间流逝，死神也越来越接近秋映雪，风飞鸢处传来信息：黑市售卖的天山雪莲无一例外是以次充好的假货，吴术给秋映雪每三个时辰服用一粒续命丸，善若水留下的那些吃完了，就花高价从黑市买最好的。
关乎人命，刻不容缓。
花子抚摸着“鸾皇”的羽毛，风隼十分温驯的轻啄她的手背，风飞鸢放飞风隼来寻找秦远，这只通人性的鸟儿却将信送到花子手中，也不知它如何在天山哨塔重重监视下飞进来，花子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看到，寻觅一处偏僻角落放飞风隼。
今天学堂要进行测试。
打入天山派内部已有半月，花子尝试过几次偷溜进内廷药库，然而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她在门外弟子中表现过于出色，又是个女孩子，很多门内弟子也开始眼熟她，要悄无声息的行动可谓难上加难。
应该低调些……
花子开着小差，忽然听见先生点名：“这次测试，白子衿行文工整，得分最高，鉴于她曾经违法《弟子规》，扣除十分。综合分最高为方言秋。你们每一次随堂测试分数都会记入档案，作为年试的评估标准。”
小胖子小声在花子耳边咬耳朵：“先生在偏袒方言秋，方师叔一定和他打了招呼，让方言秋考进内廷，这种事情我看多了，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贬低你的评分，卑鄙。”
花子沉默不语，窗外下着大雪，沉重的积雪压折院内青松，窗纸凝结了厚厚的窗花。
方言秋忽然站了起来：“先生，既然测试是为了检测弟子近日所学功课是否用功，不可算上过往的错失，还请先生归还白子衿十分。”
“真是见鬼。”小胖子嘀咕道。
先生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点头称赞：“好，有此胸襟，日后必成大器，归还白子衿十分，奖励方言秋十分。”
“谢先生成全！”
于是方言秋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第一名的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