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罚站，熊孩子们错过了中午开饭时间，只能饿着肚皮练习拔剑。
粉丝一号把木剑挥得簌簌响：“先生怎么会知道咱们出去玩，一定是有人告密。”
“莫非是大师兄？”
小胖子呼哧哧喘着粗气：“不可能是大师兄，他往西边内廷去了，告诉先生这件事对他又没好处……”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聚向方言秋。
“看我做什么？”方言秋不自在的握紧剑柄，“你们怀疑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在学堂吃西瓜的家伙。”
“就是他撕了子衿的《天谭笔记》！”
弟子们纷纷向方言秋聚拢过去，方言秋横剑当前：“我是你们的班长，回去继续练剑。”
“班长了不起，可以任意祸害别人？”众人正在气头上，要找个受气桶撒气，自然不管对方是否无辜，“不就是练剑吗，空挥有什么意思，不如由尊敬的班长大人指点天山剑法？”
方言秋眉头紧蹙，十数支木剑如同狂风骤雨般敲打他的脑袋、肩膀、膝盖各处，就像冰雹砸在身上。
这帮小子根本不是在挥剑，而是将木剑当做棍棒之类的凶器，单纯在泄愤罢了。
花子冷眼旁观。
方言秋犹如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不断使用手中木剑进行反击，然而一拳难敌四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像是打了鸡血的野蛮人，暴力且不计后果。
“子衿，你要不要也来打几下，可解恨。”粉丝一号把染血的木剑递到花子面前。
花子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蜷曲在雪里的人影，细声道：“他是方师叔的侄子，方师叔追问起来，不好。”
熊孩子们打人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花子这么说，一个个顿时铁青了脸。
“方、方师叔的侄子有什么了不起，练武之人，注定是要挨揍的嘛！”
“……”
方言秋拄剑起身，拭去嘴角的鲜血，狠狠瞪了花子一眼，一瘸一拐转身离开。
“这小子！”粉丝一号捏起拳头，又放下，不甘的嘟囔，“总有一天要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他会不会去和方师叔告状啊？”担忧的熊孩子们开始懊悔。
小胖子道：“放心吧，方师叔出远门，年关后才能回来。大家继续练剑，待会先生看见又要挨戒尺——子衿呢？”
左顾右盼，不见花子身影，众人奇道：“刚才还在这里说话，眨眼就不见了。”
……
……
血迹就像怒放在雪里的红莲，一路蔓延。
踩着血迹，花子找到藏在墙角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方言秋。
方言秋此刻显然不想见到任何人，冷邦邦的说：“走开。”
“你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吗？”花子问。
方言秋抬起头，桀骜不驯的眼神：“你们害怕我向叔叔告状，因为他会把你们通通扫地出门。”
“大家不想因此离开天山派。”
“难道我想？”方言秋愤怒指向自己发紫的眼眶。
“对不起。”花子拿出一瓶跌打药油，“给你这个，不要赶我们走。”
求饶？方言秋打开药瓶闻了闻气味：“毒药？”
“红花油。”花子很佩服他的想象力，与武天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你想堵住一个人的嘴，应该杀了他。”方言秋低头继续擦拭伤口血迹，“这件事和你无关，不用和我道歉。”
“可我没有阻止。”花子歪了歪脑袋，蹲抱着膝盖坐在雪里，“因为你撕了我的书，所以我想报复你，他们没能把你打死真是可惜，如果用毒，师父们很快就会查到是我做的，引火烧身不明智。”
“……”
方言秋张着嘴巴，呆了。
花子倒出一点红花油在方言秋的瘀伤上，轻轻抹匀：“这是真的红花油哦，我自己做的。”
“……我自己弄。”少年别扭的缩回手臂，“男女授受不亲。”
花子一脸正经的问：“你多大？”
“十二岁……”
“十二岁还是小孩子，小孩子不讲究大人的规矩。”
“哈？那你多大？”
“十二岁。”花子顿了顿，“虚岁十三。”
方言秋道：“我也是虚岁十三。”
“这不一样，女孩子的十三岁比男孩子的十三岁……懂事！”
方言秋狐疑的打量着花子：“我看你充其量十一岁，这么小一只，又平胸。”
“我是十三岁。”花子用力按住他的伤口。
“喂！”方言秋吃痛，“歹毒的家伙！”
“道歉。”花子紧紧抓着他受伤的手臂，“不然我就废了它。”
“哈？”
“撕了我的书的事。”
方言秋龇牙咧嘴，花子的手看似白净纤细，柔弱无骨，可是力气大的惊人，就像一只上了锁的铁箍：“就是死我也……不道歉！有本事，杀了我一了百了！”
他的眼神不像在说笑。
“如果明天我能背出《天谭笔记》，你必须道歉。”花子松手。
“如果你背的出的话！”方言秋一把推开花子，风也似的跑走了。
那样仓皇的背影，就像在逃避什么，花子想道，她抬头望了望天山雪霁的天空，吐出一口湿热的白气：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天谭笔记》，笔者：陆远川
第一天：师父命我来此天山绝顶参悟天地之理。雪，好多雪，山顶真冷啊，如果有火炉就好了；
……
第三天：在山顶修行，意义何在？也许师父觉得这样比较酷吧；
……
第五天：打坐冥想时下雪了，我们被埋在雪里；
……
第十六天：师父问我悟到了没有，我说没有，师父让我继续留在山顶参悟；
……
第三十天：坚韧，顽强，原来这才是天山精神的所在，如同这皑皑白雪，它们带给我寒冷，同时化作雪屋带给我温暖；
……
第一百天：我求师父放我下山，师父派人打断了我的腿。红烧肉是什么滋味？我记得肉的味道，却想不起酱油是什么颜色；
……
第不知道多少天：永远不要和师父顶嘴，以及违反《天山弟子规》，否则你们的下场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
花子朗声背完《天谭笔记》，周围一片学生面如菜色。
师叔祖的人生……是何其悲惨的人生啊！他将自己的血泪经历编纂成册，流传给后代子弟阅读，警醒着一代又一代不听话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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