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同武天才讲起三年前，多情山庄一别后，苏南城苦家大宅中秦远与荣鲲遮天蔽月的那一战。
“龙战天”也就是荣鲲死后，根据侠客谱的排名规矩，胜败双方排行互换，秦远终成凡人遥遥不可及的天上星辰、顶尖绿叶。
这些传闻，早在武天才隐居小城时就从说书人口中、报纸书籍中听到、读到，可是话由花子亲口转述，其意味仍有不同，武天才啧啧惊叹：
“秦大哥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我不这么觉得。”花子轻声说，这张仿佛永远天真无邪的面庞染上一丝风雨之前的阴霾，“那些是秦远曾经拥有，却抛弃掉的东西，说明他根本不想要。不想要的东西再捡回来，对他是一种残忍。”
武天才挠挠下巴，抠下一层铅粉：“这话说的，像庵里的尼姑。”
花子笑了起来，阴霾一扫而空，如同阳光重回大地：“其实是白姨说给我听的啦，我也不是很懂，什么‘抛弃’，‘捡回来’，还有‘残忍’之类的……”
“我懂了。”武天才故作深沉的点头，“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秦大哥现在是天下第二，名人总会有烦恼嘛，要是我也能像秦大哥这样就好了，欸。”
他这么说，摆明了什么都没懂。花子一脸心疼的看着武天才，他只顾着自说自话，根本没有用心领悟白如月那番话背后的涵义。
“武哥，这些年你一个人生活的好不好？”
武天才风轻云淡的嗨了一声：“就那样吧。”
花子问：“为什么不来龙城找我们，这样就不会……”
“因为你和秦大哥有自己的生活啊。”武天才双手枕头，仰头望天，天空湛蓝，阳光微微刺眼，“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很开心，不过再好的朋友终有分离的一天，武天才堂堂男子汉，总不能一直靠着秦大哥生活。哎你看，散人馆怎么了？”
“嗯？”花子被他问的一头雾水，转身看去，只见对面街道上，白如月的散人馆门前聚集着一群丐帮打扮的人，散人馆门倒墙推，一片狼藉。
丐帮弟子们情绪亢奋，高声吵囔着“赔人”之类的字眼，散人馆的掌事先生在人群包围中极力反驳些什么，两边无关紧要的散人帮工也在尝试调解，但于事无补。
花子和武天才避开正门吵闹的人群，从后门悄悄进入散人馆，只见里面也被砸的乱七八糟，白如月养的那只毛发雪白的异瞳猫，瑟缩在乱倒的桌椅下呜呜哀叫。
白如月坐在楼上的私人厢房里，暗自神伤垂泪，敲门声响起，她立马擦干眼泪正襟危坐：“谁？”
门开了，花子探头进来。
白如月半是埋怨半是揶揄的说：“你的架子大，叫人去请都请不来，白玉京的人说，大清早就没见到花子小姐，想必是前一晚和华山来的小师兄跑了。”
“龙城这么好，我才不去华山呢。”花子笑嘻嘻的露出八颗牙齿，“我带了人来见你。”
说着她从身后拉出一位姿态扭捏的黄衫“少女”，明眸皓齿，眉清目秀，白如月眼睛一亮：“武少侠？”
“花擦。”武天才扯下头顶假发，“如月姐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白如月抿唇轻笑：“花子从来没有带朋友来过我这里，尤其……是男扮女装的朋友。”
武天才摇摇手：“个人爱好，不足为道。”
白如月说：“武少侠如今声名……名声大噪，龙城耳目众多，男扮女装确是不二之选。”
她刚才是想说声名狼藉对吧？一定是声名狼藉吧？？
“如月姐，外面闹事的那群臭乞丐——”武天才发动奥义·转移话题大法，他不想再讨论任何关于女装的话题，《女装山脉》之类的也从来没听说过。
白如月叹了口气，她面色憔悴，即使擦了一层水粉掩盖，眼底淡淡的黑色依然清晰可见：“前段时间，一位丐帮洪姓弟子隐瞒身份，来我散人馆作工，可惜去了那地方，回来没多久就自杀了。”
“自杀是他自己的事，丐帮找你做什么？”武天才想起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那些拿着竹竿的丐帮成员头上都系着白布，原来真的是奔丧来的。
白如月道：“那位弟子自尽前，留下一份遗书，交代自己生前见到了某种……难以描述的东西，令他感到生无可恋，于是先杀了怀孕的妻子，然后自尽而亡。”
花子问：“什么是难以描述的东西？”
“就是不可描述的东西。”武天才告诉她，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不管那个家伙看见什么——和散人馆有什么关系？”
白如月来到窗前，透过窗棂注视着楼下喧闹的人群，掌事先生争得面红耳赤：“丐帮认为散人馆有义务偿还人命。”
武天才暗戳戳的问：“要多少钱？”
白如月摇了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难道他们想一命抵一命？！”武天才双手护胸，阿不，护馒头。
白如月叹了口气，拉起窗帘，视线悠悠落在武天才睫毛上：“他们想要真相，是什么害得快要为人父的兄弟如此绝望，绝望到他要带着自己的家人一同离开人世。”
花子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方才开口：“你知道真相吗？”
“我只知道不能出卖客人的信息。”白如月模棱两可的说，“散人馆是帮助没有帮派职务的江湖闲散人士的地方，丐帮弟子隐藏身份来这里工作已经触犯条律，他们想要的赔偿，我一分一毫都不会给。”
武天才附和的点头：“说不定是那个洪几得了抑郁症，看什么都绝望。”
白如月立刻驳回：“洪相公为人乐观开朗，不像抑郁之人。”
“需要我做什么？”花子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里陪我。”白如月看了武天才一眼，“暂且同武少侠寻个住处吧，这副样子始终不是个办法，姬红年是华清风的得意门生，华山绝不会放过有损门派威严之人，唯今之计，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花子啪的打了个响指，与白如月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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