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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远的记性一向不是很好，或者说，值得他记忆的事物不多，有些事有些人他能记一辈子，有些转头就忘了。
他将记忆一层层剥开，试图剐出抛弃在深处的东西。
空气仿佛凝结到冰点，气氛剑拔弩张，然而秦远只做了最简单的动作——他抱起花子，从正门走了出去。
千面狐吐出一口灰白烟雾：“站住，你可以走，小姑娘得留下。”
脚下木板突然炸裂！
几双手从夹层中伸出来，死死抱住秦远的腿，任凭他或挣扎或踩踏，也绝不松开桎梏。
这些都不是活人的手，而是事先安排在必经之处的机关。秦远一拳击碎木板，跌落到下方的荷花塘里，惊散一池鲤鱼。
正要游回地面，池心亭中那几只酣睡的兔儿爷忽然睁开了眼！瞳孔中射出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们也不是活人！
秦远再次一头扎入冰凉的、充斥着鱼腥味的池水，银光嗖嗖掠过水面，倒一字整齐排列在后方的堂柱上。
傀儡们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秦远憋气入水后，傀儡也纷纷跳入池中。
秦远手里没有武器，随手捉住一条惊慌逃窜的红鲤，在水域中卷起剑……鲤鱼之气。
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勇气，比如拿着一条鱼作为武器。
不过对手是一群没有头脑的傀儡，这一点毋庸置疑，秦远根本没有把这个屋子里的活人死人假人放在眼里，他在水中卷起强有力的龙卷，这一即兴创作出的招数取名为“剑鲤”，大概是蛮荒剑术史上第一个超越“人剑合一”的招式——人鱼合一！
气浪在水域中翻滚，突然一股更加猛烈的气流从正面袭来，傀儡们浑身长出锋面扭曲的刀刃，飞快旋转中制造出比剑鲤强大百倍的水龙卷！
秦远飞出水面，手中鱼剑奋力掷下，水面炸开了！
——这个招式后来被武天才起名“鱼雷”。
秦远瞪向二楼悠闲抽烟的千面狐，他到底是敌是友？
“是敌人，还是朋友呢？”千面狐把水烟壶放到较为安全的地方，看样子是打算解决了秦远的事情，回来继续抽，“坦白的讲，我和老怪联手也打不过你一个，不过，取你性命却有很多种办法。”
秦远忽然感觉一阵晕眩。
千面狐道：“这支关外水烟对人体无害，但是吸入者四个时辰内不得动真气，否则在这四个时辰内，就会行动苦难，形同废人。抱歉抱歉，不得已而为之，谁让恶剑是江湖中出名的独断专行呢？不想个办法封住你的武功，我们会很苦恼的。”
一直维持着推门动作的金陵怪医：“狐狸莫同他废话，先来解开我的穴道，我要把他剖开来，看看里面长了什么好东西。”
千面狐充耳不闻：“我发现一个好玩的现象——但凡会说‘莫同他废话’的家伙，往往死的最早。不信你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沉默寡言者居多，因为他们从不与人废话。”
“你的废话最多！”金陵怪医急红了眼。
“可我并非江湖中人。”千面狐妩媚一笑，又对秦远说道，“我们治病救人的，你是踢馆抢人的，这话传到外头，怎么都是你不对，不如咱们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聊聊，如何？”
秦远冷哼一声，盘腿而坐，但是意识还在高度警惕千面狐会不会出什么后手。
一个小厮全是傀儡的妓院，暗藏的机关一定不会少。
千面狐说的一点不错，秦远不是一个容易听信他人迷惑的独断主义者，能获取他信任的人很少，至少不会是一只精于计算的狐狸。
看在他们把花子养胖一圈的份上，他勉强愿意听几句废话。
千面狐道：“我们服从于天机阁主的命令，顶替苦夫人的名号观察多情山庄公孙夫妇已有多年。你们的事情，我和老怪原本没有打算插手，那天在大道上被姓杨的小子拦下来，是意料之外。那小子知道每逢单月七日，马车会路过……”
“狐狸，不要透露太多。”金陵怪医提醒道。
“杨靖和我们一样是天机阁的门客，这些傀儡皆是由他制作，起初马车上只有我和老怪两个活人，除此以外，全部是傀儡，这也是为了方便我转换身份在多情山庄走动，或是脱身。”千面狐手掌一招，立马换了张脸。
此等易容之术，堪称登峰造极，不仅如此，他还会使用缩骨、舒骨的功夫改变自己的体型，或高矮或胖瘦，削肩的女人或是阔背的男人，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眼前的千面狐，就是昔日的苦夫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演技未免太可怕了。
秦远根本不在乎天机阁和多情山庄之间的瓜葛，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漏洞百出，千面狐的一家之言也全然不可信。
他们的目的若在救人，就不会半路甩开南宫怜，又留下一张字条给她。
既然苦老大是一樽傀儡，傀儡怎么懂得喝酒之后半夜独自去解手？
千面狐笑眯眯的承认，马匹离奇死亡和苦老大的死，是他二人自导自演出的闹剧，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
“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吵着要走，裘千尺却还在犹豫要不要明目张胆的动手，为了留住你们，这些都是必要的发展情节。”
秦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为了得到裘千尺私通魔教的证据，她掩藏的太好，只有用激将法，才能逼她现原形。不过很可惜，多情山庄烧毁后，探子们只找到一些零碎的焦黑信件。”
多情山庄被烧毁了？秦远想到武天才，很像他那个性子干出来的事。
不过他还是无法原谅天机阁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打着铲除魔教的旗号，也无法为那些死去的无辜者偿命。
他们被当成棋子一样摆布，甚至毫不知情！
“别用那双眼睛瞪着我，老兄。”千面狐道，“至少我们的确为此付出了一枚清虚化魂丹，这玩意儿现在可是无价宝，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还有七瓶骨伤药，记得把银子打到本大夫的票号上。”已经放弃解穴的金陵怪医补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