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红绡帐冷千杯尽(五)


眼神间的短暂交流,让原本陌生的三人成为最默契的战友。王晓虎低喝一声,弓步拉开,眼神瞄准飞驰的车轮,欲已一己之力逼停马车,另外两人更是蓄势待发,准备杀人夺车——

谁知——

“吓!”御车之人扯紧缰绳,马车竟然凌空腾起,从三人上空一跃而过,而后重重落地,摇晃着继续向前行驶。

完全被当成空气无视,三人皆是一脸震惊,秦观怔怔的问:“他真是天机阁派来抓你的人?”

“我……不知道……”十四娘面色疑惑,方才那名戎装少年的模样也很陌生,并非之前来抓她的那批人。

王晓虎道:“车没有走远,我们还有机会把它抢过来。”

“王晓虎,没想到除了做副手,你还有当土匪的才华。”秦远慢悠悠从树下站起,“放过那辆过路车,想当土匪就离开白玉京另投恶人谷。”

“老大!”王晓虎心有不甘,还是低头认错,“我明白了,属下知错。”

秦观轻声道:“那辆车?”

众人回身望去,只见刚才在道路中急奔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御车之人跃下马车,行至众人面前:“讷锅,慌才多油德罪……”

“老大,他在说什么?”王晓虎问秦远。

听闻天机阁恶行已久,秦观按捺不住拔出剑来:“装神弄鬼之徒,受死!”

戎装少年始料不及,在银月双剑的威逼下倒退数步,口中仍是鬼言鬼语:“灾吓已宝欠,阁吓荷菇乳吃。”

“哼,先打过再说。”秦观双剑气势如虹,快舞成风,不留余地。

对方露出无奈神色,但意在防守,始终没有亮出兵器,十四娘见状,飞身进入战局:“我来帮你。”

二人联袂,攻势猛烈无双,逼得戎装少年无路可退,直到马车旁。

王晓虎看的心急,见秦远一副懒得插手的模样,自己更不便插手——天机阁势力深入各门各派,白玉京作为天机阁的邻居,确实没有对天选者出手的理由。

“你想去帮他们?”秦远一语道破王晓虎心事。

王晓虎紧紧握拳:“对方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才能躲避从容。”

秦远又问:“既然武功高强,为何躲而不杀?”

“这……”王晓虎深锁眉头,经久,发出一声醒悟长叹,“属下愚钝——秦观,十四娘,快住手!”

然而战斗与观战双方的距离拉开很远,剿杀中的秦观与十四娘并未听见王晓虎的呼喊,又或是耳朵能听进去,心却不愿听见。

就在二人将束手无策的戎装少年逼入绝境之时,忽闻马车内传出震天撼地的猛兽咆哮,紧接着一道白色狼影迅疾窜出直扑秦观——

万万料想不到驾车的是人,坐车的是头畜生,秦观猝不及防,武器脱手,随即被白狼扑倒在地,仿佛千斤之铁压身,整个人几乎晕厥:“唔额!”

“秦观!”十四娘欲上前驱赶野兽,怎奈这头通体雪白的恶狼有小山般巍峨魁梧的身躯,两枚青色獠牙寒光闪烁,透露着不输武林高手的森森杀气,十四娘刚要靠近,白狼便弓紧脊背,发出威胁的低吼。

“天选者,放了秦观,所有过错十四娘一己承担。”十四娘放下金钗,意为缴械投降。

秦观输给一头畜生已是不服,怎可眼睁睁看着同伴求饶:“我还能战……”在白狼足下,他竟然如同被压五指山的猴子,纵使有天大神通,也难逃佛掌!

只见戎装少年俯首贴在白狼耳边细语一番,又轻轻抚摸白狼鬃毛,狼爪终于松开压在秦观身上的狼爪。

“请,灾介里扫顿偏科。”戎装少年一边用无人听懂的古怪口音说道,一边转身进入车厢,白狼则紧守马车及十四娘等,不让任何人有越雷池的机会。

秦远上前检查秦观伤势,十四娘问:“他怎么样?”

“昏迷。”秦远扒开秦观眼皮,煞有介事的说。

十四娘道:“废话,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是昏过去了,不然还能是死了?!”

王晓虎关切的问:“老大,秦观兄弟伤势如何?”

摸了摸秦观胸膛,秦远回答:“好消息是没有性命之忧,坏消息是肋骨断了四根,你们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正说着,戎装少年拿着几样东西离开马车。

他怀里抱着的,居然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将毛毡平铺在地,覆上黄宣纸,戎装少年开始研磨写字。

以笔代口,少年的身份来意尽显于纸上:原来他是塞外人,家里给他订了一门中原的婚事,眼见婚期将至,少年在家中坐立不住,便提前独自来到中原与未婚妻相会,因为行程匆忙,对道路情况不熟悉,赶路的时候急躁了些,险些撞伤行人,心中有所愧疚所以才会半路勒停车马,下车道歉。

少年人还提到,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中原名字,叫胜名侠,他从小拜夫子读中原诗书,学习中原文化,可惜纸上谈兵,塞外口音始终改不了,与中原人交流的时候常常遇见和刚才一样的困难,故而来中原许多时日,没能交到知心朋友,内心十分苦闷。

十四娘问:“既然你是塞外来的客人,为什么会坐着天机阁的马车?”

——实不相瞒,这马车是我在路边捡来的。胜名侠写道。

“捡来的?怎么塞外人的运气就这么好,能平白无故捡到一辆品相上等的马车?”

——哦,方法不难,离此地十里处有个茶摊,马车的主人在茶摊里喝茶,我就顺手把车捡走了。

王晓虎更正道:“那不叫捡,叫偷!”

——在塞外,谁有本事东西就是谁的,妻子儿女也同样。

“什么鬼啊!”

——误会已解,我可以离开了吗?对于受伤的那位仁兄,胜名侠万分抱歉,特此奉上祖传伤药以及诊疗金百两。

接过药品和沉甸甸的钱袋,十四娘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是我们的错,对不住。”

——后会有期,要是再不离开,他们就该追上了。

毛笔刚刚落下最后一钩,抓贼的追兵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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