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月将一天的账务和散人履历收编在木盒里，又命侍女搬来看茶的茶具。
秦远、武天才、花子、白如月四人，和在龙门客栈的时候一样，围着一张方桌团团坐下。
天色已经有些许昏暗，馆内挑起一盏明灯。白如月先温了白瓷小盏和紫砂茶壶，以中投法舀起一勺翠茶，添在茶壶里轻轻晃动润茶，再添温水冲泡：“这是今年万叶茶庄开春采的翠茶，算不得好茶，但是清香怡人。”
她相貌柔美，语气温和亲切，谈吐举止无不优雅高贵，难怪王怀准宁愿背负世人的耻笑也要娶一位江南歌妓进门，不然以王怀准的身家地位，娶个小家碧玉绰绰有余，何必非要冒着风险迎娶白如月？
这个女子不比寻常，有她自己的独特之处，事实也证明王怀准当年没有娶错妻子。
白如月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想必武少侠已经与秦大侠说过，如月想收花子做义女的事情了吧？”
秦远“嗯”了一声，他看着花子，花子看着茶杯里飘舞的茶梗。
白如月道：“我从婆婆家搬出来一个人住，苦寒寂寞，一直想有个孩子常伴膝下。可惜我丈夫死得太早……花子这孩子我很喜欢，我想让她和我一起生活，不知秦大侠意下如何……”
愿意！他一百一万个愿意！花子饭量太大，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秦远早就想把她找个好人家送了，如果能把武天才一起打包就更好，这两个小鬼头阴魂不散地缠了他几个月，他烦也快烦成秃头。
“收义女……”秦远的目光开始游离，“看她自己的选择，我做不了主。”
白如月抱起花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花子，你喜欢秦大侠吗？”
秦远直勾勾地看着花子，小东西点了点头，秦远差点笑出声音，赶忙用咳嗽盖过去。
他开心个什么劲？就因为花子是第一个承认自己喜欢他的人？
二十五年人生，为了这点小事感到高兴够可悲的。
白如月又问：“那花子喜欢和我住在一起吗？早晨我们一起去富轩茶社吃早点，下午逛花园放风筝，晚上给你的讲故事……”
天天做这些娘们唧唧的事情不嫌腻歪？秦远心想，换成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白夫人，花子已经九岁了。”
秦远九岁的时候就能只身一个人上山打狗熊，哪有九岁的孩子还在玩放风筝扑蝴蝶这种幼稚的事情。
可是花子对着白如月用力点了点头。
啪！秦远觉得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臊的慌。
白如月问：“花子的年龄，秦大侠能确定吗？”
秦远摇了摇头。他说花子九岁，只是自己的猜测，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长这个样子。
白如月道：“我先前问过她，记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似乎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是个小乞儿。”秦远没好气道，“对亲生父母没有印象的人有很多，她不是唯一的。”
白如月道：“秦大侠千万不要误会，如月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想拆散你和花子的缘分，只是我听武少侠说，你们三个人住在筒条街的小房子里，没有转脚的地方，所以我就想……花子是个女孩子，她和我在一起生活，或许会比较有利成长……”
秦远打断道：“你不必多说，以后这孩子拜托你照顾，与我再无关联。”
白如月的话很有道理，秦远和武天才都是男人，筒条街又是出名脏乱差的地方，更不提秦远身后还有一帮吵着要他血债血还的仇家，花子确实不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白如月收养她以后，她就能顿顿吃饱饭，穿漂亮的衣服了。
秦远这辈子没有吃过几次踏实的饱饭，睡过几次安稳的好觉，也没有人给他买过年的新衣服。
他希望这些花子都可以拥有。
她是这么纯洁如雪的可爱丫头，惹人怜爱又乖巧宁静，应该拥有全世界最美好的回忆。不要像他这样，一大把的年纪，回首往昔只有无尽的腥风血雨和苦难伤怀。
“秦大哥，你在生气？”回筒条街的路上，武天才实在忍不住开口，“如果你不希望花子离开，可以拒绝如月姐啊！”
“闭嘴。”秦远的表情硬的就像石头。
武天才锲而不舍，试图点石成金：“秦大哥，不是本少侠批评你，你空有一身大侠的武功，却没有半点大侠的风采，小说里的大侠，郭靖、杨过、令狐冲……至少都是敢爱敢恨，你喜欢秋帮主不告诉她，得，心上人嫁给师弟了；你不想花子离开，又不拒绝如月姐，得，现在连花子也没了，你就剩下我咯！以后只能教我打拳，不能教花子写字了！”
秦远站停脚步，回头凝视武天才的眼睛：“你真的想学武功。”
武天才竖起三根手指：“比真金还真！”
“好，”秦远攥紧拳头，“我今天就教你一套外功拳法。”
武天才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讪笑着退后：“不，不，今天吃的太饱了，咱们下次再……啊！”
秦远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蛟龙出洞！”
“哇！”
顺势反转右拳以拳化掌：“惊涛骇浪！”
“唉呀！”
再顺势左脚一记扫堂腿，不等武天才摔地，秦远左手捉住他的腰带，右手抓着他的衣领：“风来——”
“等一下！”武天才被秦远举在半空哇哇大叫，“秦大哥，手下留情！我恐高，晕血，怕揍，我不是人！”
秦远恶狠狠道：“凭你这点狗胆，还想闯荡江湖？”被江湖闯荡还差不多。
武天才颤巍巍回答：“输人不输志气，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梦想，我一定能成为盖世大侠，收一大堆腿部挂件给你看……”
秦远平举双臂松开手，武天才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我说的是真的，”武天才一骨碌爬起来，“我知道《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乾坤大挪移》这些秘籍就在蛮荒，可是还没有人发现它们！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这些武功秘籍，还有郭靖郭大侠，杨过杨大侠，让他们收我为徒传授我武功……你听说过他们吗？”
秦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有。”
蛮荒中自称是大侠的人多如牛毛，再出色的大侠也逃不过十年后被仇人穿心的命运，这就是以武致胜的野蛮国度，记录在册的武功秘籍共有一万四千八百本，注册在案的侠客共有三千三百一十万，不包括那些尚未曝光的秘籍和遁世归隐的大侠。
武天才想在这一万四千八百本和三千三百一十万中找几本小册子和两个姓名普通的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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