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见程万裘。”秦远冷声道。
方青松又切了一声：“第七名别这么紧张，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以事实说话，和城里那个笑面虎的病弱大哥可不一样。武少侠——多有得罪之处，海涵咯？”
“啊。”武天才应了一声，“副盟主不必介怀，实话实说是大蛮民族的传统美德。”
“说的好。”方青松突然伸长手臂，搂住武天才的肩膀作哥俩好，“既然你要加入咱们盟会，以后就是兄弟，兄弟之间无需多礼，叫我青松就好！”
“好的副盟主。”那么恶心的称呼谁会叫啊！他是基佬吗？
“说了不要那么见外嘛——”
秦远一脸煞神附体般跟在武天才等人身后，并且时刻保持特定距离；花子和金镶玉落在最后，因为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侠客盟总会，想要慢慢参观，只有在襄阳才能看见的稀奇地方特色。
这几年，龙城的发展可谓突飞猛进，襄阳倒是变化不大，也许和拆房速度太快有着撇不开的关系……这里虽然是侠客盟总会根据地，出入人口复杂繁多，但是许多事物没有变化，还是熟悉的景色，几十年来未曾改变。
正是：习武之人多勤快，功名利禄不屑看。朝夕苦练真功夫，只叫风雨做陪伴。
盟会中，每日来往交接任务的侠客不胜数，由于是用竹木傍山搭建房屋，竹楼中几乎没有台阶式楼梯，大多以竹梯，或者轻功扶摇的方式上楼。
照顾武天才不懂轻功，众人按部就班地爬竹梯前往最高层，亦是盟主程万裘的办公场所，原本只用几个起落的脚程，硬是无限延长攀爬过程也比轻功扶摇更加费力。
升降机在蛮荒虽不常见，但也不是稀罕品，侠客盟建在如此巍峨耸立的万丈山崖上，却连一个最普通的升降平台都不愿搭建，其中很大因素在于盟主程万裘对机关秘术的排斥。
已经爬到很高的方青竹忽然停下来，饶有兴趣地观赏下方景象：“喂喂，那小子在发抖欸。”
于墨白呼出一口浊气，雾气在山岚中凝结成霜：“副盟主，恕小生失礼，您是否对武兄颇有不满？”
“？”方青竹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于墨白讲了一个笑话，“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聪明人也有笨的时候，我对那小子十分感兴趣，不会武功的人，却打败杀人无数的女魔头这种事情很有意思，不相信倒是真的，不满？从未不满，那小子根本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满的地方，很纯正。”
“纯正？”于墨白头一回听见有人用纯正这个词，来形容另一个人。
“眼神很纯正，就像赌徒的眼里只有骰子，色鬼的眼里只有女人，秦远的眼里只有剑。”
“……”将秦远和赌徒、色鬼放在一起打比喻，他真的不是在指桑骂槐？可方青松自己也是一名剑客，剑客绝不容许侮辱剑的名誉，可想而知，他只是一个纯正的粗线条而已。于墨白哑然失笑，却又觉得好笑。
“我们快到了。”方青松提醒。
竹梯尽头是悬崖绝壁，茅屋就搭建在峭壁之上，中间由木板搭成的简陋栈道，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秦远将花子放在脖子上，单手托着武天才的肩膀前进。
“秦大哥。”武天才忽然停了下来，拂开秦远的手掌，“我自己能走，你照顾花子和镶玉姐吧。”
明白了。秦远松开手掌。无论如何，武天才是个男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心，倘若连直面云间栈道的勇气都没有，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天堑？
方青松来到其中一间最大的茅屋前，叩门三下：“大哥，皇帝老儿推荐的那个小子，拿着荐书来了。”
大哥，皇帝老儿？武天才抽了抽嘴角，这里到底是侠客盟，还是土匪窝……
视线不经意朝脚下一瞥，木板裂缝透露出下方的层峦叠嶂，周围环境可用“险峻”二字描述，怎么看都像是修仙的地方。
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紧接着是应答声：“咳嗯，进来。”
方青松踹门而入，力道之大，门板也震得稀碎，他将破烂的木门甩在一边，冲门外众人招手道：“几位请进，别客气，随便坐。”
屋内一人，施施然放下手中书卷：“方青松，门的修缮费从你本月薪资扣除。”
说话那人正是侠客盟主程万裘，较秦远上一次见到他，沧桑不少，大约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灰白，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茅屋本就不大宽敞，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都是稀客，随便坐吧，方青松，你去倒茶。”程万裘指派道。
无人应答，因为茅屋里根本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除了散落一地的书籍案卷，就是一张办公用的矮桌和一片蒲团，堂堂大盟盟主居然蜗居于此陋室，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方青松倒了几杯热茶——不过是温热的白开水而已。
金镶玉不满地嘟囔：“这里真的是天下第一盟盟主的家？招待客人的茶水比我们大漠还吝啬。”
于墨白斥责道：“盟主生活从简，客随主便理所应当，我等怎可多加抱怨。”
生活从简？这已经不是从简的等级，是苦修啊——
武天才看了看周围的同伴，硬着头皮将推荐信送到程万裘面前：“盟主，这是……”
“放那儿。”程万裘随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文件堆。
“不用过目吗？”他就不怕是造假？
程万裘目不转睛地看着武天才，傲然道：“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只有‘推荐’的资格，至于是否接纳你入盟会，由我亲自判夺。”
好强的压迫感！被这个人用狮子一般的眼神紧盯着，武天才不敢反驳。
方青松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哥，这小子和传闻中一样，完全不会武功，是个功夫白痴啊！这种跑路都喘的家伙，可能是杀死女魔头的英雄吗？会不会是魔教想出的新计谋，安排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扮猪吃虎，打入我们盟会内部？”
“你的疑虑不无道理，”程万裘单手撑着矮桌，上身前倾，额头几乎和武天才的额头抵触在一起，“武天才，你是魔教派来的奸细，还是杀死妖女的英雄？”
居然问出来了！这两个人难道不懂什么叫做演技？就算真是奸细，哪个白痴奸细会大言不惭地承认呢……秦远有些无语。
我究竟是奸细，还是英雄？武天才终于正视那双犀利的眼，一字一顿：“我不是奸细，也不是英雄。盟主，我想成为大侠，请让我加入你们！”
想要成为大侠，何等平庸，甚至简单的理想。要知道蛮荒最不缺的，就是大侠。
程万裘坐回原地，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侠客盟没有收留武功白痴的先例，以你的本领，能为盟会做什么？”
“这个，是我的武器。”武天才将天才枪拍在桌上，那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自信的根源，“我就是用这个，杀了无心。”
程万裘拿起那柄做工略显粗糙的手枪，手掌摩挲着枪口，端详片刻，悠然道：“你以为，我活这么久没有见过火枪？”
武天才急忙解释：“这不是简单的火枪，经过初期的技术改良，它的射速比火枪喷发火药更快，还有特质的弹丸，配合火药的机动性……”
“够了。”程万裘冷声打断，将枪口抵在武天才的眉心，眼神如同寒冷北国的冻土，“这种投机取巧的小玩意不会为任何人带来第二次胜利，我们习武之人无论酷暑寒冬，勤练绝学武艺，用这个小玩意就能轻易杀死一位武林绝顶高手，连一个乳臭未干的武功白痴也可以做到？恕我不能苟同，这是对武学的侮辱，亦是对万千苦修之人的轻蔑。小聪明不会为盟会带来荣誉，它能带来的只有懒惰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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