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天打开密道的暗门，里面有个人影正在等他。
“你差一点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人影语气责备。
龙战天平静道：“他们永远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在这些人中，我是最没有动机陷害秦远、杀害李久的人。”
“你当然没有，因为你只是一枚肮脏的棋子。”人影不留余地的侮辱龙战天。
龙战天卑微地低头：“主上许下承诺，会帮我复活安儿。”
“我承诺的事情绝不落空，但是这件事情你做的并不完美——叫你派人暗杀王杜二人，王大元为何没死？”
“此事属下也不能理解，”龙战天疑惑地说，“前去暗杀王大元的杀手是暗星堂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王大元不仅没有死，杀手尸体也在离状元府邸不远的榕树下被探子发现……”
人影打断道：“因为彼岸花出世了。曼陀罗是施展彼岸花摄魂大法的好手，然而早在两年前，她就应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才是。”
龙战天说：“曼陀罗和花非花确实已经死了，属下亲自动手，主上尽可放心。”
“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不要留下后患。”
“他们一家三口的尸骨全部埋在忘情山岗的乱葬坟中，大人若不信，可叫探子前往一探究竟，半年前的尸首应该还在。”
人影忽然笑了，拍着龙战天的肩膀，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用人不疑，那件事既然放手交给你去做，自然是百分之百信任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么？”
龙战天缓缓跪下，右手放在心口位置：“属下以性命担保。”
人影悠然道：“秦远之事，短时间内巡捕堂不要再做插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把柄多的是，就让他们再逍遥一阵子罢。”
“属下有一事不明，秦远既然已经逃离巡捕房追查视线，为何还要折返回来？”
“你当真不懂？”人影轻哧，“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龙战天道：“若是聪明绝顶，主上岂会留属下在身边。”
人影冷冷一笑：“这句话，又显得你是个聪明到不能再绝顶的人。”
“……属下唐突。”
“罢了，一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你真的以为秦远能逃离我的掌控么？这些年来，别说是秦远，就连白玉京的秋映雪、善若水，也尽在我的五指山中。”
人影张开大手，在龙战天面前慢慢攥成一只有力的拳头。
……
……
万利赌坊。
“你来了。”厉十四娘看着孤身一人的蛮姑，妩媚地微笑，“跟你一起的傻小子呢？”
蛮姑拿出脏兮兮的钱袋，在厉十四娘身旁坐下：“我和他本来就没有过硬的交情。你说过，李久的事情告一段落会告诉我关于这个钱袋的事情。”
厉十四娘轻叹：“你这丫头，好奇心太大。”
烟雨三月雾朦胧，厉十四娘带着蛮姑来到赌坊后山一座墓园。
石头修成的坟墓，墓碑上刻的字迹已经模糊，字迹旁留着一枚深刻指印，像是被抚摸过无数遍。
厉十四娘将准备好的纸钱在墓前焚烧，梨黄的纸张在遇上火苗的瞬间点燃，扭曲成黑色碎片随风飞舞。
“坟墓里躺的，是我的姐姐。”厉十四娘语气平淡，“我家出生名门旺族，父亲娶了十三房妾室，姐姐是二娘的孩子，比我年长十岁。”
“你爹挺能生的。”蛮姑说，“我没有恶意。”
厉十四娘道：“家里男丁兴旺，所以长辈们都很宠爱女孩子，唯独姐姐是个例外，她出生带有眼疾，只能看见半丈以内的事物，长辈说那是不祥之兆，二娘只有姐姐一个孩子，母女俩的生活越发惨淡，只有我娘愿意接济她们，时常带着二娘和姐姐去山寺的庙中上香，那年我只有四岁，李久受山寺主持的帮助，在寺中做工，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李久。众人都嫌弃李久貌丑残废，只有姐姐不嫌弃，她根本看不见李久的模样。
“后来，姐姐到了十五岁还不愿意嫁人，父亲便把她们母女赶出宅邸，断情决念。
“二娘身体单薄，根本受不住天寒地冻，姐姐又生得出水芙蓉惹人注目，那天，一群好色之徒绑走姐姐，妄图行好色之事，二娘拼命阻拦，被歹徒当头一棍，气郁在心吐血身亡。当时闻声而来赶走歹徒的人，正是李久。
“二娘死了，自己又险些遭人践踏，姐姐心中生恨，发誓要报复自己那无情无义的亲爹。她不仅拜李久为师，习得一身武艺，还凭借自己生而貌美，蛊惑了不知多少王公贵族为她卖命。姐姐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听力和悟性都很出众，凭借美貌和武功，她很快就在龙城混得风生水起，万利赌坊就是她从一位纨绔子弟手中骗来的。”
“等等，”蛮姑抬手打断，表情奇怪，“听你的语气……似乎对这位姐姐怨念颇深？”
厉十四娘的故事开始是温情，接着变成悲情，她越说越激动，眼睛和嘴唇抿成一条缝隙，仿佛在讲一位仇人的故事。
厉十四娘脱下外衣，紧接着是内衬、肚兜，直到她的上半身一丝不挂暴露在蛮姑面前：“看见我胸前的纹身了吗？”
“看……看是看见了。”即便同为女人，看见这极具冲击性的画面，蛮姑还是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你的胸口有一朵红牡丹，挺……好看的。”
厉十四娘一把握住蛮姑的手指，大胆地放在心脏的位置让她抚摸：“这不是为了漂亮好看才纹上去的。”
红牡丹的花蕊中心，蛮姑摸到一块凸起结痂，看形状应该是箭伤，纹身师傅很聪明，把伤疤变作花蕊，围绕伤口作出这副惊艳的牡丹图：“这就是她留给我的纪念，二娘离世五年后的一天，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天上下着大雪，她就像鬼魂一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宅邸中，以两柄水蛇般怪异的兵器一个接一个地杀人，姨娘们，我的兄弟们……全都死在她的手中！
“娘为了保护我，拼尽全力，最后还是死于非命……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李久，在那柄怪异武器已经没入我胸口的时候，他阻拦了姐姐。
“当时我太过惊慌，几乎失去意识，根本没有在意他们争执不休的内容，直到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奇妙的笛声，姐姐听见那笛声，就像服下毒药一般尖叫起来！她不断地抓挠自己的脖子，最终爆血而亡！”
厉十四娘越说越投入，双眼瞪得滚圆，仿佛她又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修罗场，那个满身是血的复仇使者又回来了——
蛮姑一把抱住她：“没事的，她已经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在蛮姑的安抚下，厉十四娘逐渐冷静下来，轻颤着继续述说：“李久也看呆了，我们坐在血泊里眼对着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清理遗体的时候，我们在姐姐的身上发现这个绣好的钱袋——那是姐姐准备送给李久的钱袋，她总说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心里却爱着李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家人被杀那年我只有七岁，从那之后，我就被亲戚带入王城生活，可是那天发生的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你还恨你的姐姐吗？”蛮姑问。
“人之已死，活着的人还计较什么呢？姐姐死后许多年，我才想到她不同于师父李久的怪异武功，与那笛声中的不寻常，但是真相已经无处可寻了。想来李久一直珍藏着当年的钱袋，表明他心中同样有着姐姐吧……”
一个貌美的眼盲，一个穷丑的残腿，这对组合虽然奇怪，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对情人比他们更加般配，明明互相喜欢却要等到死后才能在一起，蛮姑不禁感叹。
厉十四娘破涕为笑：“埋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心里也舒服许多。恩怨已了，我们一起将这个钱袋埋入姐姐的坟冢之中，让它陪伴她长眠吧。”
“好。”蛮姑动手帮忙打开坟冢，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墓是空的！
“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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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柔肠骨】结束，卷四【登云楼】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