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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远处传来李栀沉静的声音。她轻盈地在沙滩上漫步，平静地走了过来。
林寞站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沙，对李栀说：“明天就要走了，我再去看看母亲。”
李栀感觉他在躲避自己，有些失望，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和提姆说会话。”
林寞飞也似的跑走了。
提姆默默地看着林寞消失在夜色中，像个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惹得李栀笑了起来。
她轻抚着提姆柔软的发，柔声道：“你在叹什么气呢？”
提姆忧郁地说：“我都替哥哥累得慌。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又没有人可以诉说，自己躲在这里哭。还不如我，起码还有养父母家的琳达妹妹可以听我诉苦。”
李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抱着膝，也长叹了一口气：“你的林寞哥哥不是没有人可以诉说，只是他不想找人诉说。最起码我就愿意倾听，可是他谁都不信任啊。”
提姆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只是喃喃道：“刚才哥哥也想他的妈妈了，所以一直在哭。”
李栀喉头一哽：“提姆，我又何尝不想我的父母？说到底，我们都是孤儿啊。只是林寞他是男人，所以有苦不轻诉，有泪不轻弹。”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哥哥？”
提姆这一句石破天惊。
李栀身子一颤。这藏在心底的秘密，平时不能也不想对人吐露，可这夜色太美，月色皎洁，竟让人有种倾诉的冲动，面对着天真无邪的提姆，李栀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林寞这样的英雄男儿，又会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呢？就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又拒人太深，我总是无法靠近他。”
提姆听懂了她的感慨，点了点头：“哥哥是很封闭自己的内心。所以才会一见到你来，就跑开了吧。”
李栀轻叹。
“可是……”提姆歪头看向李栀，“哥哥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呀，老师说，人的心只有这么大呢。”他伸出握得紧紧的拳头，在李栀面前晃了晃。
“姐姐你看，这么小的心，哥哥却要装那么多东西，他怎么忙得过来呢？爸爸曾经对我说过，要做大事就不能有家室拖累，如果没有我拖累爸爸，或许他不会死……”提姆声音越来越小，轻轻啜泣起来。
李栀搂住了他，怜惜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小提姆乖，不要哭了。你爸爸是为国捐躯，是为了救林寞哥哥。他的贡献精神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
提姆的哭声反而大了起来。
李栀一声叹息：“提姆，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爸爸或许是死得心甘情愿呢？为了救你，为了救你林寞哥哥？因为他爱你，爱这个国家，所以才会这样做。”
提姆过了一会不再哭了，打起了嗝。李栀给他顺气，心里却很难过。
“哥哥会不会也是喜欢着你，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不愿意让你靠近呢？”
李栀沉默了。她从来都猜不透林寞的想法。若说无情，两人相处种种，林寞极尽温柔体贴。要说有情，林寞却一再坚决地拒绝她的感情，甚至为此对她有些疏远。
李栀握起右手，握紧了拳头，喃喃道：“心就这么大，再也容不下别的吗？”
自从她知道林寞是李佑的儿子后，明白了许多事，关于林寞为什么会楔而不舍地调查李佑死亡真相，关于林寞为什么这么拼命在帝国谋取权势地位。
童年的刻苦、少年的自苦、成年后的自律，林寞一直在增加自己背负的压力。林寞到底想走到多远才是尽头？
一想到目前的局势，李栀就咬住了唇，哪怕是不问政事的她也知道现在是个多事之秋，林寞肩头重担有那么重，或许真的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儿女之情了。
“太冷了，姐姐，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一起回去吧。”提姆站了起来。
李栀摇了摇头：“提姆，你回去吧，姐姐再在这里坐一会。”
“那姐姐你要小心，别冻坏了。”提姆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李栀缩起了身子，紧紧抱住了膝盖，似乎这样就能更暖和些。
月色流淌在她的身上，有种银洁素净的美丽，如月之精灵、海之精灵，美丽不可方物。尤其她柔美的侧脸，在月色笼罩下，失却了平时的高傲冰冷，有种异样的温婉。
站在礁石悬崖上的李奥看到这一幕，怦然心动，竟对着李栀发起了痴。
直到李栀起身离开，李奥才发现自己屏息了许久，长吸了一口气，却呛了风，忍不住小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半是因为咳嗽，半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李栀动了心。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童年时威廉戏称要把李栀嫁他，他悍然拒绝，因为李栀这个冰山美人守之太过无趣。可现在心跳得这么厉害，却是什么时候对她暗中起了意，动了心呢？
明明李栀是喜欢林寞的。
李奥皱起了眉头，站在悬崖上，衣袂在风中动荡，心中却有如冰火交加，惊惶不安起来。
“你倒真是好心情，大晚上的登高望远。”李奥身后传来菲恩的声音。
李奥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崖下的刘易斯有些不安，因为悬崖陡峭，菲恩上来后如果推一把李奥，李奥落下去就算不会粉骨碎身也会掉进海水中被卷进礁石群里，可刘易斯又不能阻止菲恩上来。
“欢迎你也陪我一起登高望远。”李奥开口，解了刘易斯的围。菲恩佯装没有注意到刘易斯纠结的表情，缓步登上了悬崖。
“在这看什么呢？”菲恩的口气很平和，就像兄弟俩正常的谈话一样，熟不拘礼。
李奥顿了一下，回答道：“在这么宁静的夜晚下远眺，会产生许多平时意想不到的感悟。”他意有所指，但菲恩当然不知道，因为李栀已经走了，现在沙滩上空荡荡的。
“你倒是很想得开，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了，怪不得陛下一直都很欣赏你。”菲恩叹道。
这句话居然一点都没有酸溜溜的意味，这样平和的谈话在二人之间几乎不曾有过，除了二年级返校节舞会那次，在前往院长办公室的途中充满热血的对话。今日这种氛围重来，竟让李奥有些诧异了。
李奥瞥了菲恩一眼，见菲恩脸上带着淡笑，目光平投向远海深处，并没有看向李奥。
“陛下已经对我说了，要立你为皇储，劝我息了急储之心，我也答应了。”
菲恩平静的一句话，惊得李奥目瞪口呆。
菲恩呵呵一笑，扭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李奥的肩膀，“对于陛下的想法，你应该早就有数了，不必这么惊讶。”
李奥长吸了一口气：“不，我是惊讶你竟然就这么平静地说了出来。”
菲恩耸肩：“不平静又当如何呢？最初时我是接受不了，恨陛下偏心，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可这么些天过去了，当我决定放下这件事后，竟觉得无比的轻松。做任何事情都不再有功利性，也不必思前虑后，考虑这样做别人会不会有想法或是有损我的声誉。所以有种放下重担，一切释然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好了，我竟然有些迷上了。”
李奥怔怔地思考着菲恩这番话，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任竟是那么束缚、沉重。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这种彻底放下的轻松感。或许只有跟林寞在一起时或许会真正快乐得起来，这或许就是想登上至尊位置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李奥长吁了口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菲恩摇头：“我不跟你争了，你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待我。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再领个职务帮帮你，或是吃喝玩乐当个纨绔亲王也没什么不好。海阔天空呐，怎么翱翔都是任我逍遥了。”
李奥低笑：“你倒真是放得开啊。”
菲恩乜斜他，讽笑：“我要是放不开，一意孤行跟你抢帝位，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最后我们明争暗斗，折损的是帝国的实力，吃苦的是帝国的百姓，倒让外人称心如意了。我好歹还是冠着里希特这个姓氏，岂能窝里斗了让外人笑话。”
李奥叹息：“果然我们是一家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菲恩哼了一声：“你可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将来可得护了我周全，别害了我，看在我这么识趣的份上。”
李奥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一用力，将菲恩拉进了怀中，一个大大的熊抱。
菲恩初时紧张，身体紧绷，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李奥声音有些哽咽：“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怎么会害你？除非你将来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否则你永远都是永乐亲王，我的好弟弟！”
菲恩呵呵了一声，另一只空闲的手慢慢伸到了李奥的背后，也用力地锢住了他。
这一夜，兄弟俩之间的隔阂终于消失了。
站在悬崖上的兄弟俩亲密地拥抱，这一幕许多人都看到了，包括站在山脚下的林寞。
林寞暗松了一口气，来云星的几个目的似乎都达成了，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威廉应该也能松了口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