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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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半小时,威廉来了,他身后还跟着筱原武和李奥。筱原武在威廉站定后,自顾走到林寞床前,给他把了把脉,看了看眼和舌苔,皱眉道:“一个月内都要老实静养。你能不能安分点,不要成天惹这么多麻烦!”

他一板一眼地训斥林寞。林寞苦笑,知道筱原武永远都是为了自己好,“好好好,我以后一定安分。”

李奥先前没有打扰筱原武对他的诊断,此时也上前握住林寞的手,眼睛红红的说:“这两个多月来你们音讯全无,祖父派出了大量人力搜索,我都快绝望了,真没想到还有能见到你们的这天……”他虽然强忍着没有流泪,但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音。

“你们先离开一下,我要跟林寞谈谈。谈完后随便你们几个怎么叙旧。”威廉淡淡地吩咐筱原武和李奥。二人只好离开了林寞的房间。

“这次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枪骑兵回报你开走了空港的飞船去追联邦人的飞船,说栀儿在他们的飞船上。”在房间清场后,威廉终于皱起了眉头。

“公主她没说什么?”林寞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果然他的小心思没被威廉发现,威廉只是有些怜惜地说:“你们被救回已经有三天了,为了她的健康着想,医生一直让她陷入深度沉睡中,没有清醒过。”

林寞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事情还要从联邦人临走前晚那场宫廷宴会说起。我当时无意中发现访问团的副团长周仲文在望向公主的眼神时不对劲。最初以为是公主的美貌引起了他的垂涎,但当时他的眼神让我产生了警惕,我悄悄离宫跟踪他到了宾馆。我的人工智能报告说他曾在房间里接过一个电话,似有什么鬼祟的行动,不久后他就离开了宾馆前往空港。我跟踪他到空港,发现他在监督工人往飞船上搬运给养,似乎没什么异常……”

林寞将后来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因为都是做在别人面前的事,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直到联邦飞船升空后,他才从空港货车运送的货柜上发现了异常,于是追逐而去。

当威廉听到林寞竟然将小飞船撞进了联邦的辅船货舱时,震惊到咋舌,但他没有打断林寞的话,让他一直讲到发现李栀并把她从货柜里解救了出来。

在这之前的所有事情,林寞除了把窃听了周仲文的思维改为发现他的眼神不对之外,剩下的都是照实描述,但从周仲文远程操纵机器人与他对话时,林寞就开始篡改内容了。

“陛下,从周仲文口中,我们才得知他竟然是前白露帝国的皇室总管姜杉,当年他放了把火,烧死了末帝李代和皇太子李汐,自己则找来尸体扔在火场中假死远遁他方。他对于复辟白露帝国仍不死心,后来建立了白露骑士团,立志复辟白露帝国,他就是骑士长,也就是他在公主成年后决定在赛马会绑架她,让她成为新帝国的傀儡女王,但计划没成功,这次他竟然借这个访问团的机会亲自出马,并且差点成功了。我们所坐的联邦飞船在月寒星系边境受到联邦边境军的攻击,但在进行空间迁跃时因动力不足,空间通道崩溃,在联邦飞船解体前,我和公主乘坐小飞船勉强逃离,但因联邦飞船解体对小飞船也造成了伤害,所以最后勉强坠落到了平流星,真可谓不幸中的万幸。但在之前联邦飞船受到攻击时,公主的腿被压伤,所以……”

之后的事,他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全部照实说了出来。

威廉听得目瞪口呆,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比小说还要离奇,但结局居然跟卡罗塔事件那么相似,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林寞细心但又太过胆大,李栀则是运气太差,但一切都幸亏有林寞,否则李栀虽然不必吃后面这么多苦,但必然会悄然消失于联邦中,或者被周仲文推出成为傀儡什么的,命运会更悲惨。

威廉站了起来,深呼吸着,轻轻拍了拍林寞的肩:“好孩子,谢谢你。”

林寞立刻站了起来,流露出几分受宠若惊和手足无措的表情,毕竟被皇帝亲口道谢是极难得的殊荣,他不得不表现出自己的臣服之心,但他也能真正感觉到威廉对李栀的关心从来都是真心的,所以心里也为了李栀高兴。虽然女孩心里深埋了17年的哀怨,但有一个能真心关爱她的长者也是她的福气。毕竟以她的身份,这个帝国里很难会有比威廉更合适的监护人了。

威廉说了声:“你先好好养伤,我让他们进来。”说完走了出去。

林寞在他临出门前突然低声说了句:“陛下,这两次无妄之灾何其相似……”

威廉一滞,他声音低沉道:“我知道!”说完走了出去。

皇家的尊严是不容侵犯的。结果一次攻击皇孙,一次绑架公主,还全都是打着冠冕堂皇旗号的联邦人干的。尽管林寞对联邦没有恶感,但他此时对于联邦的感觉也真是五味杂陈了。明知现在两国之间的任何敌对都不利于两国的发展和人类的总体利益,但他有种预感,再这么下去,和平局面真的要岌岌可危了。

两天后,李栀终于从深度睡眠中苏醒了。但她醒来后就不言不语,对任何人都置之不理。如果说先前还是冰山美人,现在直接变成冰人了。

威廉来看望她时,李栀则是一直默默流泪,虽然不说话,但那梨花带雨的凄怆让威廉心疼极了。谁娇养了17年的女儿一朝被人绑架,流落荒野两个多月,差点命都没了,救回来了腿又瘸了,还能不心疼?

威廉在李栀面前可真是放下皇帝的架势,一脸慈父的表情,“栀儿,不要担心腿伤,现在有人工仿骨,只要做个小手术接上去,你的腿就跟原来一样,不会有任何异常。”

李栀听了,反而哭得更凶,用被子掩住脸,不再看威廉了。

威廉搞不懂她,叹了口气,只好让林寞来开导她。

林寞经过这两天的休息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于是自己步行着来到栀园。在进入李栀房间时敲了敲门,但李栀背朝着门,根本理都不理。

林寞慢慢走到床前,护士为他搬了把椅子,然后退了出去。

林寞坐了下来。

房间里陷入完全的寂静中,林寞可以听到李栀紊乱的呼吸声,显然她的心并没有那么平静。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他静静地说。

李栀呼吸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猛地翻身面向林寞,眼角泪花闪烁,呼吸急促起来。

林寞仍然很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算不算这二三人之间,但作为同甘共苦了两个多月的同伴,我还是想说几句话。在我说这些话时,你还是李栀,那个受了伤被我照顾的女孩,那个会一脸嫌弃地剥掉兽皮、清理鱼内脏的娇憨女孩,那个有着坚强不屈意志的女孩,所以在此时,我还能像在平流星那样跟你聊几句心里话。

你受了多少苦,我都知道。人活在世上,本就在经受不断的苦难和磨砺,直至死亡终结这一切。在我们获救前,当那天云消雨散太阳初升时,我看着奄奄一息的你,哪怕阳光那么温暖,却不能令你身上多一丝热气,哪怕阳光那么灿烂,却不能令你的脸色变得红润,我怕极了。李栀,我当时抱紧了你,我生怕一松手,老天就会把你带走。我很自私,就算你当时病伤在身,痛苦难忍,但我还是希望能留下你的性命。后面的路哪怕再苦再累,我们可以一起并肩熬过。

人生再艰难,只要活下去,总会看到希望。就如那场暴雨,只要熬过去,总会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和美丽的彩虹。所以当我看到那架战机出现时,我知道老天没有放弃你,它就是要你活下去,所以必然会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或者说你不喜欢这样虚幻的说法,那就用古语来解释: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李栀听的入神,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

林寞轻声问:“所以,你到底在迷惘什么?”

李栀向他伸出了双手,林寞握住,感觉到李栀在用力握紧他的手,她颤声道:“那个时候,我沐浴在一片温暖的光芒中,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我茫然四顾,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我,仿佛脑海中母亲的声音,明明在我刚出世后就离开了我,但我有种感觉,那就是她在温柔地呼唤我,让我继续向前走,去到她的怀抱里。但我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听到了身后传来你的声音,你要我转身向你的方向走去。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你。于是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可是我真的很惘然,我不知道未来要怎么走下去,我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接受母亲的呼唤……”

她的手颓然松开垂下,眼睛里满是彷徨和无助,林寞坐到她的床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就像在平流星上做过无数次的动作那样,充满了安慰和开导,“从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未来要怎么走下去。每个人都是这么跌跌撞撞向前走着,如果撞得头破血流,那就换一个方向,虽然有暂时的痛,但会吸取这个教训,保证自己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受伤。你看,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我的一生也充满了无数苦难,但我都能坚强地闯过来,并且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个更美好的人生,你的起点比我好多了,你又是这么坚强的女孩,你没有理由做得会比我差,要知道,在那么可怕的环境你都撑下来了,以后还有什么能难倒你?”

李栀将脸轻轻贴在他的掌间,泪水默默地流淌着,流在他的掌心上,温热温热的。

“李栀,看在我们同甘共苦了两个多月的份上,请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林寞很诚挚地说。

李栀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那么压抑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出来好吗?人生有这么多麻烦,要忍住眼泪绝对不是其中之一,适当发泄自己情绪,你会发现其实天空会很蓝,云彩也会很白,就连花儿都会很香。你看,你现在哭出来了,是不是心情好了许多呢?”

李栀唇角一勾,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林寞,你这么会开导人,当军人真可惜了,应该去当默教传教的神父呢。”她说话虽然仍然带着浓浓的哭腔,但显然心情开朗了许多。

林寞俯下身,轻轻拥抱了她一下,表面上看起来在安慰她,实际上却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除了他和你的关系,别的都照实说。”他直起腰,面带笑容说:“以后记得,要多笑一笑。”

李栀眼睛眨了一下,知道他过来的主要目的,除了安慰自己,再就是对口供,怕她说漏嘴,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深深地动容,林寞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冷漠无情的人,其实内心里对于朋友却很温柔关心,这一路上的关心照顾,还有归来后的表现,这世上真的很难再找到这样的人了吧。

林寞轻拍她的手:“好了,我能说的都说了,你应该学着打开心结,外人说的话再多,都不如自己领悟的更重要。你好好养伤吧。”

在林寞离开时,李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目送着他离开了。

在这之后,李栀果然不再封闭自己,心情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也愿意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这让威廉欣慰不少,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怒气。

期间菲恩和乔拉都曾请假回宫探望林寞和李栀,但因为学业繁重不能频繁请假,所以都不得不遗憾地短暂见面后返回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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