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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如果伤害了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会永远都不原谅你的吧？”李栀仍然还想继续确认。
周仲文叹了一口气：“小栀，我盼了你17年，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我用不着自毁诺言再把你赶走，我知道如果让你离开，你肯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不敢冒险呐。”
李栀凝目看着他，周仲文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于是也正色凝视着李栀，希望她能从自己坚定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诚恳。
“好，林寞就在外面等我，你去叫他进来吧。”李栀终于下定了决心，设下了最后一个考验。如果周仲文对林寞有杀意，必会借这机会背着李栀让保镖们袭击林寞，而林寞早就做好准备了。
周仲文苦笑：“他怎么会相信我？还是你自己出去叫他吧。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庄园里。如果他不想离开你的话，他也可以长期住在这里，反正庄园这么大，不缺他那张床。”
周仲文通过了她设置的最后一个考验。看他说得诚恳，李栀虽说将信将疑，但实际上内心里还是倾向于相信周仲文的承诺了。于是她点头：“好，你派车把我送出门口，我会叫他来。”
林寞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庄园，李栀已经进去好久了。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他有些分神，毕竟李栀是个完全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女孩，不，甚至比普通女孩还要娇养的大家闺秀。他无端把她牵涉进这次的事件中，其实有着自己的私心。
如林寞先前所言，他如果潜入联邦，寻找机会刺杀周仲文不是做不到的，但的确要耗时太久。他不是刺客，一生最大的使命也不是去搞刺杀。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全耗在刺杀周仲文身上，所以他必须想出一条捷径。
实际上，利用李栀这个主意是景玉最先提出的。她只是仿佛随口提了那么一句，但后面又跟了一句这样做的优势，在林寞拒绝后就再没提起过。但这个建议却似在林寞心中扎了根，明明很不妥，但林寞却像着了魔似的，每当在计划不顺时就想到了这个建议。
林寞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尽快解决周仲文这个问题，还是想给李栀一个面对过去打开心结的机会，所以鬼使神差地在威廉面前还是说出了这个计划。可是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战争和阴谋，刺杀和流血这些事情，男人们去解决就好了，何必把纤纤弱质的李栀也牵扯进来？
谁知李栀竟然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甚至请缨此行。而当计划得到了原研健的赞同后，林寞知道自己再推翻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能了，那除了暴露李栀的身世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直到此时，他仍然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如果李栀因此而出了事，他拍着胸膛向威廉担保李栀的安全又算是什么？就算是狂妄自大也比自私自利要好啊。
他握紧了拳头，脸色通红。
景玉小声说：“主人，对不起，都是我提的这个建议太烂，惹得你如此为难。”
林寞苦笑：“不是你的错。你的责任就是向我提出各种合理的建议，为了寻求利益最大化，你除了保护我的利益不需要再保护别人的利益，所以你没有做错。做错的是我。我才发现我心目中还是没有将李栀完全当成朋友，否则我只会拼命保护自己的朋友，怎么会将朋友当成工具去利用？”
景玉冷哼：“主人，你不要在这时候心软了。你不是在利用李栀的善良为自己谋取私利。她被威廉收养17年，金枝玉叶地享受了17年的荣华富贵，就算是还债，难道为帝国做些事情不应该吗？”
林寞摇头：“她是为帝国还债还是不为帝国还债我不管。我只是觉得利用了她，而朋友是不应该拿来利用的。”
景玉尖锐地说：“那么，主人，你对威廉是什么样的看法？你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吗？利用你为帝国做事，利用你保护他的宝贝孙子，各种将你致于险地的做法，你看不到吗？你明明知道，却还在努力战斗。你这算什么？”
林寞嗤笑：“他又不是我的朋友。这跟我和李栀的事不一样。”
“不一样吗？为什么有时候我有种感觉，主人你似乎将威廉当成平生最大的知己呢？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从小没有这样强势坚定的长辈，而对他产生了孺幕之情将他当成了父辈？”
林寞面对景玉这个指控，愣住了。
景玉又愤愤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这样为他打拼，那么李栀参与了这次事件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俩最终都是为了报恩！你们都得偿所愿了，没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因为你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林寞被她当头棒喝，宛若醍醐灌顶。
他呼吸急促起来，握紧拳头，苦苦思索景玉的话。一忽儿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一忽儿又觉得她完全是在胡说。心绪顿时乱了起来。
“李栀出来了。”景玉在刚才的狮子吼后，恢复了冷静，出声提醒道。
林寞立刻精神内守，这不是心乱的时候。临阵对敌这可是致命的危险，于是专心起来。
孤烟庄园的正门再度打开，李栀孤零零地走了出来，在两个守卫的注视下，做了一个手势。
林寞松了一口气。李栀说服周仲文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短，或许周仲文真的非常疼爱她，愿意为她放弃对林寞的憎恶。
然而此时看到李栀真的如约出来了，他心里反而有种愧疚感油然而生，真是百感交集，最后不得不深呼吸着，力求平静，因为后面还一场更大的战斗在等着他。
林寞缓缓从庄园另一侧的小树林中走了出来。他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驰骋冲锋的猎豹，充满了爆发力和警惕。
门口的守卫看到了林寞，但他们已经接到了来自庄园内部的通知，并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也同样警惕地关注着林寞的靠近。
林寞安全走到了门口，没有想象中可能出现的狙击或是暗枪，李栀向他伸出了手，清丽无匹的脸庞上流露出开心的表情，娇靥如花，“他同意接受你了，跟我来吧！”
林寞只好握住她的手，被她开心地拉上了车，心里却别扭得很，仿佛初次登门拜见岳父的毛脚女婿……
景玉窃笑出声，林寞羞涩了一下，然后暗打了自己一耳光，暗骂一句自己今天是发了什么傻，专在战时走神。
当古董车在正楼前停下时，林寞敏捷地跳下车，却发现周仲文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虽然林寞已经做了伪装，但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周仲文面前的除了林寞也不会有别人。
“这小子哪里好，居然能得小栀如此青睐啊？”他听到周仲文的腹诽，但表面上还得装出半失意半紧张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向周仲文敬军礼还是鞠躬礼好，最后还是周仲文看不下去了，主动伸出手来，林寞才紧张地握住并用刻意逼出的一手汗来证明自己的紧张。
“小栀已经说过你的事了，既然你没处可去了，就留在我这里吧，我虽然已经失业了，好歹还有些积蓄，能养得起你们两个。这庄园外的林区和田地都是我的，以后可以做个悠闲自在的农家翁了。”周仲文平静地说。
但林寞可不敢相信他的话，继续窥探他的思维，听到的是“这讨厌的小子，上次就破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看在他救了小栀的份上，哪能容许他登入我的门里来？算了，小栀高兴，就先收留他一段时间吧。”
虽然周仲文还是很讨厌林寞的样子，但从他的心声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是暂时接受了林寞的存在了。
林寞半松了口气，只要能让周仲文放松警惕就行。其实李栀来执行刺杀任务的话，很容易得手，但一是林寞怜悯她，不想让她终生背上一个弑父的罪名，二是李栀如果得手，逃跑却很难。所以林寞还是决定让李栀把自己带进门。今天晚上或是明天，能找到一个背人的地方解决掉周仲文，就可以趁他的尸体没被发现之前带李栀前去空港逃走了。
周仲文将林寞和李栀都安置好后就出门了。他说原来就约好了要去处理一些工人的纠纷，晚上会为李栀准备接风宴。
两人站在楼前，看着周仲文远去的身影，李栀默默无言，只用手轻抚着洁白的栀子花。
为防隔墙有耳，林寞也没有说话，只是盘算着刺杀的时机，突然感觉到李栀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要说话，抱紧我！”李栀张开双臂，勾住了林寞脖子，轻轻依偎在他胸口。
林寞微一探索，就发现她满心的孤苦，知道这次的行动实在难为她了，心中怜惜，于是轻揽着她的肩头，轻抚她的发丝。
景玉沉默地跪坐在客厅里，咬着手指头，紫瞳闪亮，目睹着他们俩相拥的身影。
“我有时候很想知道我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栀低声说道。
“他说这满园栀子花都是为了她而种，因为她最喜欢栀子花。我听说栀子花的花语是忠贞坚强，对爱情忠贞不渝，会一生守候着这永恒的爱。可是她又算什么呢？先是跟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进了宫又移情别恋，那又何必把这个青梅竹马弄进宫，让他看着她的荣华富贵和逍遥快活而痛苦，又跟他私通生下我，最后却又不是为了他而殉情。”李栀泪流满面，“你说，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矛盾呢？她如果没有跟他生下我，我又何必忍受这样的痛苦？”
林寞深深叹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这上一代的恩怨爱恨，我们又何必非要去辨个清明？你觉得你痛苦，孰不知最痛苦的还是那爱恨交织的三人。谁又会是快活的？都不过是些苦命人罢了。”
他看了一眼李栀，又说：“不管怎么说，你其实都应该感谢他们俩。是他们俩赐予了你生命。无论你喜欢还是讨厌，生命都是神圣且伟大的。这世间多了你这个生命，你才会对这个世间产生印象和感悟。没有他们俩，就没有你。”
李栀不说话了，只是斜倚着林寞，凝视着这一园碧青纯白，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