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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寞也显得有些激动，显然由于回忆起童年时代的事情而动情。他又用力卡了卡曾少荆的脖子，充满厌恶地看着曾少荆脸色又白了几分。
“看你现在干了些什么？就因为厌恶我，想跟我竞争，就忘却自己身为人类这个原则，居然投靠了乌列。就算你投靠乌列了，也完全可以堂堂正正跟我在官场或是战场上战斗，而不是靠耍阴谋诡计，刺杀威廉、残害无辜的妇人并挑拨离间李奥和菲恩的感情，乌列的这些手段，你不但是知情者，还参与了其中。曾少荆，如果说当年你就像一只苍蝇、臭虫一样令我讨厌，那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只剩下敌人这一种身份了！”
曾少荆用力扒了扒林寞的手臂，企图让自己能多喘一口气，但虚弱的他在林寞铁一般的力量下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摇林寞的手肘。
可曾少荆脸上的恶意不减反增，他断断续续地说：“让……我说……句话……”
林寞手臂后撤了一点，曾少荆喉咙里骤然进去了空气，猛地咳嗽了起来，脸色涨得彤红，他推开林寞的手臂，弯下腰大咳。
林寞冷眼看着他，知道就算乌列附体，曾少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也不可能逃脱，更何况有景玉在，自会针对乌列发起的一切诡计。
曾少荆似乎蛮不在乎林寞这个巨大的威胁，剧烈地喘息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眼角泛着咳嗽迸出的泪花，嘴角却噙着笑道：“我不做任何解释。成王败寇，一切解释都是成功者的说词，一切耻辱都是失败者的盖棺之词。”
他目光一转，“不过，现在说我失败却是为时尚早。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是你在杀我之前最好先恢复一下理智，考虑清楚在这里杀死我的结果。我的肉体哪怕被毁灭，可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谋杀我这件事却是掩盖不住的。这可是联邦，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帝国。虽然你是外交使臣，可是谋杀一名联邦公民却不在外交赦免权范围内，更不要说这名联邦公民还有钱有势。你决定放弃一切雄心壮志、一切谋算、一切尚在实行和还未来得及实行的庞大计划，就因为不能忍一时之气杀死一个小小的我，而被投进联邦监狱，又或是放弃身份，亡命天涯？”
林寞漠视着他的目光定了一下，虽然曾少荆感觉不出来，但林寞知道自己的心跳在此时的确加快了许多，尽管林寞控制着自己呼吸的节奏，但思绪的确有些乱了。无论此时在说话的究竟是曾少荆还是乌列，但林寞知道这番话是真的。
林寞想杀死眼前的曾少荆轻而易举，然而无论是现在杀又或是以后暗中杀，乌列总会有办法证实林寞就是凶手。在这方面，景玉或许能阻止，也或许阻止不了，因为要论耍心眼和诡计，景玉的能力的确比乌列弱一些。
林寞一旦被证实是杀人凶手，要么坐牢，要么逃亡，可是他在联邦和帝国打下的庞大基业就真的要完蛋了。就算李奥冒着与联邦开战的危险也要收留保护他，可是林寞顶着被放逐的罪名来联邦所谋划的一盘大棋，就真的全盘皆输了。
杀死曾少荆，与现在的计划真的是非常非常冲突。
可是要就此放过曾少荆，林寞又非常不甘心，他曾在李奥面前誓言，必会为李奥所有失去的亲人报仇。
曾少荆似乎看出林寞的矛盾，立刻抓住时机，提出了自己交换条件：“林寞，我们俩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再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牵涉进来太多人了。相互刺杀实在是太低级了，你也并非强大到毫无软肋，罗莎莉、弗蕾亚、你的卫队还有那些其实你还是有些在意的人，不应该也被牵涉进我们的战场中。我们可以做一个止杀交易，只要你不企图刺杀我，我也保证绝不对你和你的手下动手，如何？”
林寞心中一动，只是口中仍然冷哼：“太阳居然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如此仁慈。”
林寞黝黑冰冷的眸子中仍然充满杀气，曾少荆目光并不敢游移，紧紧盯着林寞的眼睛，不敢有任何刺激到林寞的举动，该死的乌列除了先前曾发出的一个绝对命令后再无音讯，只剩下曾少荆孤军奋战，这让他后背渗出一层黏黏的汗，令他更能感觉到墙壁的寒凉。
曾少荆打了个激灵，声音微弱了许多：“现在我决定堂堂正正战斗，你又怀疑我撒谎。这里不是你的主场帝国，对于我们俩来说，都是相对公平的客场。你有景玉，我有乌列，你有贸易公司，我有家族集团，没有阶级的限制，没有外在的束缚，我们各凭本事战一战呗。难道你很喜欢训练营时代那样最原始的肉搏，而不是我们凭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在这个自由的舞台上绚丽张扬一把？”
曾少荆说到后面，声调逐渐上扬，眼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竟有种奇异的神采。
林寞眨了眨眼，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曾少荆暗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林寞的杀气已经消散了。
“只要你愿意，你总是能够口灿莲花讨人喜欢。”林寞冷笑，突然后退了一步，冷冰冰地说：“希望你能严格遵守你这个交易，如果我的手下因为暗杀而受到损伤，我们之间的交易做废，你会后悔你曾经提出这样一个交易。”
曾少荆也笑了笑：“我们俩现在都是家大业大的商人，商人以和为贵，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啊。多赚钱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嘛。”
林寞冷漠地看着他：“别为以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曾少荆，如果你还有做人的良知，及时悬崖勒马吧。”林寞转身离去，临走前一句话掷地有声：“我会一直看着你！”
曾少荆知道这个“你”，既指他也指乌列，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林寞扬长而去。
林寞直到返回到“星云”号内，一直紧挺的肩膀才塌了下来。除了他意识中的景玉外，众部下都在他的严令下留在了“星云”号，尽管全程收看了新闻发布会，但并不知道林寞和曾少荆在离开发布会现场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天网’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弗蕾亚认真地说，碧绿的眸子紧盯着林寞。
罗莎莉却充满忧愁地看着林寞，问道：“你没有杀他吧？”
林寞抬头，看着聪慧的罗莎莉，喟然长叹：“我当时的确很想，可我最终还是放过他了。”
罗莎莉也是从训练营出来的幸存者，又怎会不明白林寞和曾少荆之间那种曾经互敌但又很难说不带有一点惺惺相惜意味的关系呢？然而曾少荆在帝国犯下的累累罪行，已经彻底掐死了林寞对他最后的一点情谊之火。
曾经的年少轻狂在无尽的罪恶和苦难中被反复磨砺，柔软不再，棱角分明，轻轻触碰都是鲜血淋漓，用无数性命和泪水层层交叠，最终渐行渐远。
罗莎莉聪慧，自然明白林寞对于曾少荆有着必杀的憎恨，又有着不能杀的理由。林寞能够明白的事，她也明白。她明白的事，林寞也明白。只是罗莎莉猜到了林寞放过曾少荆的表面理由，却不知道林寞和曾少荆的暗中交易。
林寞坐到了沙发上，把自己深深埋了进去，声音低沉道：“回去吧。我放过了他，动不动‘天网’都没有意义了。”
谁都能猜到“天网”的诡异，然而谁都知道除非曾少荆死掉，乌列被控，否则“天网”是无法除掉的。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众人所想的都是这样一个问题：“天网”的推行，是不是诺森卷土重来的开端？
在6个小时前，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志得意满的乌列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他虽然无法像诺亚那样有能力制造出四大超级人工智能还有他和景玉，但他这几年费尽心思构思出的“天网”软件却自觉能够弥补单个人工智能性能不高的缺点。
“天网”的原理看似简单，可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一个能够调动人类社会总数量99.99……%人工智能的软件，其运行权限会有多高？有句话曾少荆并没有总结错，就算超级人工智能如鹰隼，普通人工智能如雀鸟，但雀鸟多了一样能够磨死、累死鹰隼，更不要说雀鸟也不是毫无战斗力的。
一旦诺森与人类开战，就算人类世界全面安装能够隔离生物程序的“长城”防火墙，令指挥官病毒失效，“天网”系统却不会受到影响，仍然能在他的指令下让人类世界全面瘫痪。而人类这种依赖高效群体运作的生物一旦失去了配合变成一盘散沙，人类的覆灭就再容易不过了。
虽然质量上比不过超级人工智能，但数量上却达到了压倒性的天文数字。而且比起会倾向人类的超级人工智能，“天网”是完全听从乌列一人命令的，是绝对的灭世杀器。
就创造本身而言，乌列曲线救国，感觉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当时曾少荆的肉体还在沉睡中，而乌列却在网络世界中，自己开创的空间中孤芳自赏。
“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这个软件尽快在联邦推广了。”乌列开始盘算起来。
这个由他开创的空间是一片荒芜的沙漠，黄沙漫漫，一望无际，有晴朗的天空，没有风烟，没有生物，荒凉到似乎只有盘腿坐在地上的乌列。
黄沙的表面突然如水波般起了涟漪。在这个由乌列掌握的空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乌列的注意，然而变故突起，乌列竟没有防备。这片突然似被刀削起大约有一平方米面积的黄沙飞扬了起来，一下子落到了乌列的头顶。
彼此摩擦的黄沙明明有松散的痕迹，却似平板般平压在乌列的头上，像被贯以了超常的重力，又像是被某种力场包裹，发出千钧力量，猛然将乌列压倒在地上。
乌列的脸被死死压在沙地上，细腻的皮肤表面传来最真实的痛感，这令他极度震惊，在巨大的压力下，勉强嗫动嘴唇：“……诺……”
黄沙间传来清晰但毫无感情的声音：“联邦是你的游乐场，但记住一点：不准伤害林寞。下次如果再出现对准他的枪口，子弹只会射进你的肉身。”
声刚落，黄沙倏忽崩散，扬了乌列满头满脸。
头上的压力消失了，乌列狼狈地跳了起来，他吐掉嘴里的沙子，愤怒地对着天空吼道：“给我一个关于‘伤害’的定义！是不能肉体打击，还是连他脆弱的心灵都不能碰到？难道他被气掉一根头发都要算成受到我的‘伤害’吗？”
天空杳无音讯。
所以，得意忘形的乌列才会被迫向曾少荆下达了禁止伤害林寞这个指令，所谓的止杀交易，交易双方都被蒙在了鼓里，林寞似乎吃亏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