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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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到此本来基调已定,但偏还有人不知趣。阿奇尔得了科促会大量的好处,这时候怎能不为荆寂说好话?在开场就提到青联和科促会值得表扬,在被邓普斯刻意撇开科促会不提后,此时旧话重提:“许多难民都提到在逃生时‘天网’系统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集中控制了所有飞船,定位每个人的位置,通知他们前往最近最合适的地方登船。这项技术很是好用,我觉得可以推广。”

邓普斯既然今天火力大开,此刻也毫不客气,又举起手来示意自己要发言。他举起平板智脑,一板一眼地对阿奇尔说:“据调查组事后估算,‘天网’软件在组织人员撤离的效率是没有‘天网’软件的371%,的确非常高效。”

阿奇尔微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邓普斯一脸冷漠地继续说下去:“但‘天网’系统轻易受到指挥官病毒的感染,将行星大气层作为封锁线,导致行星表面的飞船不能逃离,外界的救援飞船不能进入,延误了非常宝贵的时间,以致有119艘飞船在封锁线直接自毁,船上共计27余万人丧生。还有4861艘飞船因为受到感染的原因产生各种故障没能起飞,初步估计因此丧生者数百万之众。”

阿奇尔在座位上不安地换了个姿势,辩解道:“可因此受益者的数目还是远超过感染病毒而丧生者啊。”

邓普斯毫不掩饰满脸的讽刺和不屑:“议长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如果没有林寞在,西麦行星8300余万民众将会无一生存!不要将偶然条件当成必然因素,林寞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每次‘天网’出问题时他都正好能在那里解救危难!”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的确,如果不是林寞正巧动了心思去西麦星,西麦星内外无人能清除指挥官病毒,大气层就是一条死亡线,8300万人没有一人能幸存。那才是彻彻底底将联邦的脸面全部都践踏在脚下了。

邓普斯的话虽然毒,但无一不是事实。阿奇尔虽然难堪,但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气得脸红脖粗。

邓普斯最后总结道:“‘天网’技术是很好,前提是能够保证牢固掌握在我们手中。否则,‘天网’对人类有多便利,它对付起人类就有多残酷。议长大人,不要说以我国科技了,就说以目前整个人类的科技水平,我们能不能将‘天网’这个利刃耍得眼花缭乱还不伤到自己?”

阿奇尔哑口无言。他就算再狂妄,眼前有西麦这个现成的例子在,他敢说有这能力操纵“天网”吗?西麦行星可是以5300万遇难者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提醒着政府高官们诺森有多可怕,这也意味着人类根本无法操纵“天网”,从属性上来讲,“天网”与诺森更加接近,而非人类。

邓普斯的详尽数据和有力的反驳终于将阿奇尔为荆寂说好话这个念头打消了,也成功加深了政府官员们对于“天网”的警惕性。

8月3日早上,政府一纸令下:培迪少将升中将,暂代中央军副司令一职。原副司令西里尔停职接受调查。虽然只是“暂代”,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西里尔大势已去,而夏佐也老迈昏庸,中央军将成培迪的天下了。

中调局也接到命令:原副局长调任他处,邓普斯任副局长,主管监察监督业务。这一业务看起来不如负责情报更专业,但监察监督监的都是联邦官员,也包括军队,从职责上来讲非常重要。而且邓普斯虽然不能插手情报工作,但有足够的权限查看情报掌握信息,比原来的局长助理从职权上来讲迈了一大步。

政府对于简长安的公开表彰和宣传极尽细致和专业,甚至连他在学生时代就心底善良品学兼优什么的都翻了出来,恨不得把他塑造成完美的圣人。

简长安人长得清秀,在世家子弟的温文尔雅和世故敦厚的掩饰下,非常容易博得国民好感。宣传部门再把被他救回的一部分孩子从博良星接来,跟他共同出镜,在一些公开场合亮相,纯真的孩子用真挚的感情感谢简长安的救命之感,流着泪结结巴巴讲述那一夜的惊心动魄,这种场面简直把联邦国民内心中的怜惜和同情全部勾了出来。他们先前对政府有多不满,此时就形成多大的反差,对简长安有多么崇拜,对这些孩子有多么怜悯,争取为这些孩子和西麦难民捐钱捐物,力求从物质上补偿这些失去家园的可怜人们。

被救的孩子共有14名,在与他们中的一部分重逢后,简长安才知道袁夜婷本来已经登船,但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一个与孩子分离而恸哭的少妇,永远留在了西麦行星上。

美苏的母亲幸存了下来,母女团聚,但美苏失去了父亲,小释的父母和哥哥都没有及时登船,成为孤儿的小释被美苏的母亲领养了。当简长安、罗莎莉在爱苏城见到被接来参加宣传活动的小释和美苏时,抱头大哭了起来。为了那永生难忘的一夜,为了英勇献身的袁老师,为了那些无辜的死难者。

这个两大两小抱头痛哭的场面也被记者拍了下来,成为当天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没有什么比英雄的眼泪和孩子的眼泪更能打动人的心弦。也没有什么比起民众的心更多变,当政府竭尽全力开始打造英雄,尤其是这英雄本就是货真价实,英雄的影响力就变得非常可观,也把他们推到了360度无死角的光明之下,接受民众的膜拜。

培迪授衔仪式搞得非常隆重,其精心准备的程度与简长安的表彰会不相上下。民众对于制服有着天然的畏惧和服从感,但也容易对其产生好感,差别只在于身着制服者的作为。培迪违抗军令力顶重压,做到了一名军人能达到的巅峰。虽然没人清楚舰队的开火清理碎片对于行星到底有多大影响。但无论如何,培迪在最危急的时刻站了出来,承担了自己的责任,无论作用大小,他是在真心为民,这一点谁都清楚,也都感念。所以培迪成为中央军实际掌权者这一点无人异议。

简长安在爱苏待了两天,参加了无数宣传活动后终于受不了了,于是宣传部压缩了安排,终于放了简长安,让他于11月6日启程离开爱苏,再度投入了竞选工作中。

在临行前,简长安给了美苏50万联邦币,说明这是给她和小释的压箱钱,将来一旦有紧急的需要不至于求告无门。美苏拒绝,但简长安坚持。而且罗莎莉也同样给了美苏50万,说一半是给她将来的嫁妆,一半是给小释娶媳妇的钱。最后美苏流着泪收下了钱。

在飞去下一星球进行竞选活动的途中,简长安给林寞打了一个电话,很坚定地说:“我要娶罗莎莉!”

林寞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被他逗笑了。回来后他自然已经知道了简长安和罗莎莉的心思,但佯作不知,就等着看简长安的表现,现在果然来了。

林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是吃惊地回答:“罗莎莉婚姻自主,不需要我同意。”

简长安突然笑了:“你就装吧。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我一直对罗莎莉有好感。这次在西麦行星上,在生死关头上我们都相通了。人生苦短,如果爱就要说出来,否则带着遗憾死去,这样的人生就太窝囊了。我知道罗莎莉会同意我的求婚,但你是罗莎莉最好的朋友,你们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小伙伴,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林寞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却有小伙来求亲的悲切感,脸色也有些阴沉。

简长安心一沉,却听到林寞冷着一张脸说道:“我真高兴罗莎莉终于能嫁出去了。”说完林寞卟哧一声笑出了声,简长安这才知道被林寞耍了,哭笑不得。

林寞笑了一会,似乎把心头的欢喜都发泄了出来,才诚挚地说:“说真的,长安,你和罗莎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出身世家,从小金尊玉贵,不曾为生存苦恼过,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家族对你不够重视,你14岁最烦恼的可能只是长了一脸青春痘,或是追班上的女孩失败。

而罗莎莉在与你同龄时最大的欢喜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能在温暖的营地里与我和筱原武在一起说说笑笑。她每天面临的几乎都是血腥和暴力,为了抢一口死鼠肉甚至可以挥刀刺向来抢她的同龄儿。她可能会潜伏在冰天雪地里几个小时只为了躲避追杀,也可能穿着褴褛的衣衫在泥浆地里打滚爬行,身上爬满了吸血的魈虫。她经常在睡梦中尖叫着惊醒,握紧手头能抓到的任何东西保护自己,惺忪着睡眼直到清醒过来。18岁后她被派到克洛伊潜伏,每天都要强颜欢笑周旋在高官之间。她或许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她比谁都要自强自尊自爱,她是个好女孩,值得任何男人尊重。但你们前半生的生活差异太大,你确定在听我说了她这么多往事后,不曾动摇过娶她的决心吗?

要知道恋爱是一种远距离的精神交流和近距离的肉体接触,而婚姻却是从里到外把两个人所有丑陋的东西都翻出来暴露在对方面前。你现在看到的罗莎莉是美艳如花、精明能干,但婚后你可能一早睁开眼就看到她未曾化妆而略显憔悴的脸,可能受不了她吃饭时挑剔味道甚至乱扒青菜扔到一边的毛病,可能会在一个被窝里嫌她睡觉乱蹬你,甚至可能睡到半夜被她噩梦中发出的尖叫而惊醒。你确定要接受可能存在许多缺点的她吗?”

简长安低了一下头,抬起头时笑容温和:“我懂你的意思,把丑话说在前面,省得我太理想化。我也明白我和罗莎莉的差距是很大,在恋爱时任何差距都会被爆发的荷尔蒙掩盖住,婚姻才是爱情的试金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爱她,我愿意包容她,慢慢的,包容就会变成习惯,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不就是在相互的磨合和包容中慢慢磨平的吗?没有任何人在婚前能够保证两个人真正白头到老,相爱永远。可我愿意尝试,用心去爱,用爱去理解。生活上的小差距都不是问题,愿意相守一生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不去尝试只想着各种困难畏首畏尾的话,永远都得不到真爱。试过,哪怕结局不理想,我们都可以坦然对待,可以无憾。所以我还是坚持要娶罗莎莉。”

林寞轻轻鼓掌,笑容很真挚:“长安,我很高兴你这番话。你真的是与我初见时完全不同了,在这半年来的成长简直让人刮目相看。现在的你,我可以放心把罗莎莉交给你了。你说呢,罗莎莉?”

二人通话中传来罗莎莉的轻哼声,但她没有说什么。简长安这才知道林寞这个狡猾鬼竟然偷偷开启了三方通话,让罗莎莉在那边偷听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自己应对得还算得体,没有惹恼佳人。

林寞哈哈大笑:“怎么样,等你竞选成功,是不是要准备为你们办喜宴了?”

简长安轻搔着头,巴不得如此,可罗莎莉轻皱眉头:“再迟一迟吧,等你这边事情上了正轨。”

林寞轻笑:“你别拖了,否则简长安会成天来烦我的。我身边有个四年婚约的弗蕾亚就够了,再来个你的话,这些未婚夫们的怨念会让我夜夜做噩梦的。反正只是结婚,我又没说放你回去做全职太太,你还要给我当专职秘书的。”

简长安傻笑着没有说话,显然绝没有阻止罗莎莉婚后再工作的念头。罗莎莉叹了一口气没有反对,于是林寞一拍掌:“那就这么定了吧,等长安当上议员了就操办你们的婚事,来个双喜临门。”

简长安和罗莎莉的婚讯算是这段混乱且阴暗的时期中最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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