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把话题拉回到了威廉最关心的事情上，于是威廉也严肃起来：“你要去现场勘察没问题，我就问两个问题：第一，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能支撑去现场吗？第二，需要帝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真是干脆人，一做了决定就毫不拖泥带水啊。林寞真是很喜欢这位皇帝。
“我的身体现在上战场还不行，不过只是坐船过去进行调查应该没问题了。”林寞笑道，“帮助嘛，希望陛下能给我最好的调查设备……”
景玉立刻小声提醒：“让奥丁和梵天也去。”
林寞面不改色地说：“还希望能让军情局的超级人工智能奥丁和学院的梵天也一起过去。集中这些超级人工智能的力量，看能不能一举成功。”
威廉毫不犹豫地说：“这都是小事。你要是真能调查出维尔马号是受控袭击自由号的，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我给你记头功！”
林寞咋舌：“这个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威廉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番对话：“你决定什么时候去？”
林寞立刻回答：“什么时候陛下能给我准备好飞船和设备，我就可以立刻出发。”
“好！干脆！”威廉轻拍了拍林寞的肩，“年轻人一股子冲劲，我很欣赏。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保持着这样的性格，为帝国鞠躬尽瘁。”
林寞只能装出感动的样子，用标准的军礼送走了威廉，然后才苦笑着对景玉说：“这位陛下才是最狡猾的呢，抓着我这廉价的苦力不放，还要鞠躬尽瘁……是不是还要死而后已呢？真是的……”
景玉窃笑。
李奥闻讯赶到林寞的房间，焦急道：“听说你要去束维星系调查维尔马号的下落？你才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健康，怎么可以这么长途跋涉？”
林寞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身体这不是恢复得很好吗？我也一直在坚持复健，你担心什么？我不是去打仗，只是去调查一下而已，难道你怕我晕船吗？”
李奥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空间迁跃虽然对健康人体没什么显著影响，但对你这样的病人来说毕竟是不太好的。尤其你莫明其妙陷入脑死亡的困境中，又莫明其妙苏醒了过来，医生根本讲不清是怎么回事，谁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好好的，在外面劳累奔波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林寞苦笑：“你简直比迪丽雅还要操心我的健康啊。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我练的那种‘功夫’只是刺激了大脑的再发育而已，虽然我也说不清原理，不过我既然醒了，就是真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李奥不依不饶：“那不行，你要真想去，那就得带上医生，还有，我也要去！”
林寞吓了一跳：“你可不能去。那里毕竟离边境非常近，现在可是战时，别说联邦边境军会对调查船有什么冲撞，就算没有，如果让人知道你在飞船上，可能也会凭空多出些事端。你别给我找事，我去去就回，带上你可就麻烦了。”
李奥恼火了：“怎么把我说得跟个累赘似的，我会拖累你吗？”
“会的。”林寞认真地点头。
李奥火冒三丈地瞪着他，林寞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过了一会，李奥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先软了下来，伤心地说：“我这破身份，去哪都不自由……”
林寞笑出了声，他安慰道：“你不要自怨自艾了。我就是你的眼，你的耳。我是你的‘伙伴’，我在外的任何行动，背后都有你的影子，谁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是在‘代表’你进行调查，你除了不能亲自到场，该看该听该知道的，你都会看到、听到、知道，够了不？”
李奥磨牙：“算了，不跟你争了，这事祖父肯定是支持你的。我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亲孙子了！”
林寞哈哈大笑起来，“我反倒羡慕你呢，有个对你保护这么周到的祖父，总比我没人关心的好，一直像根野草一样自己长大，没被大风刮断真是万幸了。”
李奥瞪了他一眼：“你今天兴致这么好，身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林寞伸了个懒腰：“好啊，最近的确是太闷了，出去逛逛好了。可能后天就要出发了。”
傍晚，李奥和林寞才返回宫中，在北方居分手后，李奥捧着一个纸盒兴冲冲跑去了威廉的鹰园。
傍晚的温度已经不那么炎热了，威廉正在鹰园的小花园里，修剪着一丛怒放的白月季，筱原武站在凉亭下，默默地看着威廉悠闲的动作。
李奥找到这里，见到威廉后不自觉地收敛起了几分兴奋，努力表现出成年人应有的成熟，但他那么宝贝地捧着手中的纸盒实在有些滑稽。就连威廉都忍不住要问了：“你拿的那是什么啊？”
李奥解开绳子，掀开盒盖，献宝一样举高了盒子，放在威廉面前，是一盒绿豆糕。
“我和林寞刚才上街逛了逛，看到这家点心铺门前排着长队，正在卖招牌的绿豆糕，说是夏天给长辈和孩子吃，清热解毒、祛暑止渴。林寞说吃过这家的绿豆糕，味道非常好，在他劝说下，我动了心，就买了一盒，回来给祖父尝尝。”
威廉看了看这绿豆糕，小巧油润，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于是伸手捏了一块，此时筱原武身子动了一下，但看到威廉满脸的笑容，于是又恢复了平静。
威廉咬了一口，品了品，点着头：“嗯，清香绵软不粘牙，甜度适中，的确不错。”
李奥高兴得蓝眸熠熠发亮。
威廉示意筱原武接过纸盒，然后问李奥：“你现在有了伙伴，真是比以前爱动了，居然还会去逛街。”
李奥喜孜孜地说：“是啊，以前觉得逛街挺没意思的，也没有什么需要买的，纯粹是浪费时间。不过有林寞陪着，许多事情他都能讲出不一样的道理，还有许多趣闻，就连这小小的绿豆糕，他都能讲出许多典故，所以觉得出去转一转也挺有收获的。祖父您不是以前也经常鼓励我多出外走走吗？”
威廉点头：“嗯，这样倒好，多在外面走走，省得不知人间疾苦，出现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不过明天就不要拖着林寞出去了。后天他就要出发了，明天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毕竟刚才重病一场。”
李奥应了，兴高采烈回北方居去了。
看着李奥的背影，威廉笑着摇头：“这孩子，真是奇怪。听他的护卫说，他在外面一脸高傲冷漠，对陌生人完全是置之不理，怎么有时候却这么孩子气，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他对你是发自真心的孺慕，当然在你面前就是他最纯真的表现。他对林寞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也不需要在林寞面前戴上伪装的面具。对于外人，他没有去亲近他们的习惯，当然用冰冷的态度和高贵的身份隔离开他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与陌生人亲近的。”筱原武平静地回答。
“嗯，说得有理。”威廉点头。
筱原武把纸盒轻轻放到凉亭的石桌上，盖上了盒盖，“你最近脾胃虚寒，不适宜吃这些寒凉的东西。”
威廉又点头：“我知道，你成天叮嘱着呢。不过李奥长这么大，第一次送我他亲手买的点心，这个场我一定要捧的。”
筱原武回答：“我知道，看到你当时满脸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很高兴，所以没有劝阻你。但剩下的就不要再吃了。”
他的话虽然放慢了语气，但一板一眼，真不像是在对皇帝说话，不恭敬，也不婉转。
但威廉似乎很吃他这一套，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管得真严啊，身边人怕了我一辈子，没想到我老了，反而正经有人管起来了。”
筱原武说：“怕你的，不一定敬畏你，管你的，不一定喜欢你。”
威廉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筱原武说：“看你这直性子，说话真是毫不客气，保证能一句话冻死一群人。可我还就欣赏你这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率。你说的没错，怕我的人，大部分是怕我的身份，而不是敬畏我这个人。你这个管我的，也并不喜欢我，因为我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不让你回到医院去治更多的病人。不过当皇帝久了，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对我来说也是很有益的。我需要一个能够经常对我说实话的身边人，能够提醒我哪些事做错了。”
筱原武冷漠地说：“我只是医生，只医你的身体不医你的心。”
威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医人也需医心，医心有时也会救人，不要太过拘泥了。要知道人的肉体疾病远没有精神疾病更可怕，尤其对于一位皇帝来说。”
筱原武面露思考的表情，似乎在认真考虑威廉的话。但几秒后，他皱眉道：“陛下，能不能让我跟林寞一起去？我担心他的身体。”
“我如果说不可以，你的手术刀没准又会架在我脖子上了。”威廉说，“所以我只能批准你去了。好好看着他，林寞有时候疯狂起来，可能只有你们这些朋友才能劝得住。”
筱原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你好象也很喜欢林寞？”
威廉挑眉：“就冲着认识他后，李奥居然知道给我买绿豆糕吃这一点，我也必须得喜欢这个小家伙啊。能让我这个有点生活在云端之上的傻孙子知道尊老爱幼，我真是太高兴了。其实，我也很怕他这么高傲下去。一个男人，这一生中可以没有爱情的滋润，但绝对不能缺少友谊的陪伴。”
筱原武突然从看似威严英武的皇帝口气中听出了一丝凄楚和怜惜。他没有再说话，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会舔犊情深，而且此时威廉背着手走向书房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寂寥，尽管保养得很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老态，再至高无上，还是形单影只，平时挺得笔直的背也略有些佝偻，筱原武竟然有些可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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