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谁在敲门

被困在大厅里的近百名宾客在地面上趴了不知有多久,实木地板虽然有地暖系统,但趴久了那种僵硬会让人肢体变得麻木起来。

窗外飞船撞击战机爆炸燃烧的火焰仍在继续,虽然隔着墙壁和玻璃感觉不到外面的炙热,但火光仍然会透过窗帘隐隐约约透露到厅内,在华丽的墙上留下晦暗模糊的光影。

人们失去了视觉,所以在听觉上就得到了额外的补充。厅外持续的交火声被严密堵住的木门挡住,依然是只能听到依稀模糊的声响。场中自有明白人,例如军方高层会根据这些轻微的声音判断外面的战况。

数次较大声响的轰鸣显然是有过小型爆炸,但在最长持续的一阵交火之后,就是永久的寂静了。那么安静,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然后突然的,窗外的火光也熄灭了,整个大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和寂静中,仿佛身处其中的人失去了视觉和听觉,这让许多人都变得不安起来。

帝国的一名中将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不敢去掀窗帘,只好站到门前,将耳朵附在门上倾听外面的声音,可是什么都听不到。

受他的举动影响,有更多的军方将领和胆大的官员站了起来。他们不敢出声,似乎将这种死寂当成了一种暂时的和平或是生存的希望,生怕一点点声音都会打破他们最后的希望。

终于有一位女性高官受不了这种令人身心深受压抑的死寂,她崩溃了,“嗷”一声哭了起来,立刻被她身边的同僚毫不礼貌地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哪怕她的眼泪和恶心的鼻涕流淌下来,也坚决不松手。因为连鼻孔也捂住了,这位女官员因缺氧而昏了过去,她的同僚才松开了手,因为惊恐,支耳倾听外面会不会因为这声哭喊而发生变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最终审判结果的犯人。

不知过了多久……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不很响,却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吓住了,甚至有几个人叫出了声,又迅速捂住了嘴。

几位将军守在了门口,绝望地看向木门。

终于有个年轻人受不了了,他站了起来哭嚎着冲向门口,“让他们进来吧,让他们杀死我们吧,我受不了了,让我死吧!”

门口的一位联邦将军恨他丢尽联邦人的脸,一掌劈晕了这个年轻人,任由身份尊贵的年轻人摔倒在地,但无人理睬他。

其实年轻人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眼见已经穷途末路,与其苦熬,不如来个痛快吧。

“开门,我是林寞。”门外传来有点模糊的声音,但帝国的将军却听到了,他目光一亮,不顾礼仪地爬上了堆在门口的琴桌上,将上面堆放的椅子等杂物全部掀翻到地上,然后对着门缝大声吼道:“再说一遍你是谁?”

“我是林寞!警报解除了,大家安全了!”林寞尽管用尽了全力,但声音仍然不太大,但不仅仅是这名将军,离门口近的几位将军都听到了他的话。但许多人不敢相信,生怕这是诡计。

“看窗外!”门外的林寞似乎猜到门内人在想什么,于是大吼了这一句。

离窗口最近的一名侍者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站了起来,掀开了右侧的窗帘。

在宾客们惊讶的叫喊声中,与世隔绝了数个小时的他们终于天日。

窗外平坦的草地上站满了身着联邦中央军制服的官兵,他们有人正在执行警卫任务,有人正在指挥机器人清理窗外的爆炸残骸。

刷刷,另两扇窗的窗帘也都被拉开了,露出更多的中央军官兵。他们不知来了几千还是几万人,似乎将整座庄园都填满了,到处都是正在搜索和清理现场的士兵。他们看到窗帘掀开,虽然不一定知道站在窗前因为室内黑暗而变得面貌模糊的人是谁,但仍然举手敬礼,表达了充分的恭敬,也证明了庄园内外已经重受联邦官方掌握。

终于安全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安全无虞后他们立刻想起了尊严这个问题,于是虽然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都很想哭泣、高呼或是干脆扑到地上打个滚,但此刻他们还是都挺直了腰板,哪怕没有力气站稳要相互搀扶,也绝不会再弯下腰、低下头,向恐怖主义屈服。

有人打开了灯,大厅里重见光明,宾客们心中的寒意骤减,虽然明明只是心理作用,但就是有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暖。

门口的将军们七手八脚将重物推开,门终于打开了。

林寞空着手当先走了进来。他笑容可掬地扫了一眼场中,仿佛一位殷勤好客的主人,在询问宾客们是否尽欢一样,柔声询问道:“各位没有受到惊吓吧?”

大家都纷纷摇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寞身上。

林寞先前崭新笔挺的军情局制服现在有些发皱,上面布满了各色尘屑,还有几块地方有深色湿润的污渍,谁都知道那必定是血迹,不过从他优雅的举止来看,似乎不是他身上的血。林寞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激战后的倦怠和紧张,但他修长白皙的右颈处却有一道长长的血痕,正在轻轻渗出血珠,额外有些刺眼。

帝国人都知道林寞的分量,所以立刻有人惊呼出声:“林局长,你怎么受伤了?”

林寞笑了笑:“一不小心被飞溅的碎片擦到了吧,没事。”

一位联邦的女士立刻体贴地走上来,递给林寞一块香气袭人的丝帕,充满了感激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们大家。”

林寞礼貌地接过了手帕,但并没有捂住颈部的伤口,而是彬彬有礼地对众人说道:“先前冲入楼内的叛乱者已经全部伏诛,庄园外围的叛乱者已经被及时赶到的中央军全部控制。为保证各位的安全,请暂时还在这里等候,不要随意走动,等中央军肃清庄园内外后,再请各位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之后就是各种善后工作,林寞全部甩手扔给下属了,自己却走到了楼外。

神情淡漠的邓普斯正斜倚在一个武装机器人身边,抽着烟,看着中央军忙碌。林寞走过去,向邓普斯行了一个军礼,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邓普斯先生,万分感谢你的及时援手,否则我们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邓普斯大模大样地还了个不太规范的军礼,一脸瞧不起帝国人的表情,“谈不上什么援手,今天就是凑了个巧,正好跟兄弟们在附近喝酒而已。你不用感谢我,毕竟庄园里大半都是我们联邦的官员,身为联邦子民,保护自己的官员是理所应当的。”

林寞重重看了邓普斯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直到中央军将庄园搜索到连一只老鼠都不会再存在的程度后,地堡中的海登终于被请了出来。

中央军还在清扫楼内战场遗留的痕迹,虽然尸体都搬走了,但到处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天花板和墙面,四处喷溅的血迹都是短时间内清除不掉的。

在海登的陪伴下,走出电梯准备离开主楼的李奥和李栀震惊了,进入电梯前看到的是天堂般的庄园,离开电梯后这里变成了地狱般的战场。

但他们最担心的仍然是林寞。

林寞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站在正门门口向他们挥手。

李奥跑了过去,抓住林寞的手臂上下打量:“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身上这么多血迹?”

李栀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有些矜持,一双美目只是紧紧盯着林寞。

林寞笑了,拍了拍李奥的肩膀:“有这么多勇敢的战士在这里,我哪会受伤,这都是别人的血。”

李奥松了一口气。

海登终于能够插上话了:“林上校,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寞吁了一口气:“说起来今天真够凶险的。来袭者估计全是混入军中的诺曼,有部分混入庄园保卫中,趁夜色袭击了正在执勤的卫兵,里应外合,控制了庄园外围。因为正巧被李栀公主亲眼目睹其中一幕,所以可能他们提前发动了,使用了三架天焰战机控制了大厅,还用一艘飞船运兵从楼顶降落,从二楼小阳台进入楼内准备袭击我们。经过我们的拼死抵抗,将入侵庄园内部的诺曼全歼,但又不知从哪来了约近千人的平民诺曼,这次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应战了。却巧了,双方还没短兵相接,诺曼就被中央军包抄断了后路,经过短暂的交火后,没死的诺曼全部投降了。”

海登脸色发白,在联邦首都他的私人庄园里竟然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可真是丢尽了联邦的脸,幸好中央军及时赶到,总算为联邦挽回了点面子。

海登心中怒火中烧,但表面上还得装出大度的样子,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惋惜,又带了些许的庆幸。

此时正好中央军的带队长官——一位少将来向海登汇报:“总统阁下,您的私人飞船已经准备好了,请登船返回总统官邸吧。”

海登看了这位少将一样,熟悉海登表情的少将身子僵硬了一下。

海登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为什么赶到这么晚?竟然让帝国贵宾自己防御叛乱者?”

少将脸一白,但挺胸道:“是下官无能。庄园与城内和中央军的线路全部都没有发现异常。是中调局的一名官员和几名中央军在附近吃饭,发现了庄园的异情,才通知了我们,所以我们来晚了,请总统责罚。”

海登愣了一下,连最后一点面子都没了。林寞忍着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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