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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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历1740年10月30日17点28分,西麦星首都莲花城最豪华的游山宾馆1201房间,简长安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发呆,紧张忙碌了一天,明天的集体活动已经安排就绪,今天晚上算是偷得浮生一夜闲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了,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吧。

罗莎莉发来通讯,简长安立刻坐直了然后接收,“长安,林寞他们要晚到,我没什么事,准备自己去郊外逛逛,跟你通报一下。”

简长安先是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挤出大大的笑容:“听说莲花城外田园风光极美,来了两天连轴转,今天好不容易能有些休息时间,带我一起逛逛可好?”

罗莎莉其实只想自己开一辆飞车去野外兜兜风,没想到简长安也想一起去。虽然先前在爱苏时简长安表现出对罗莎莉的好感,但一直维持着世家子弟的风度,从不给罗莎莉压力,只是恰到好处且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好感,所以罗莎莉虽然不曾动心,但对简长安慢慢有了些好感。尤其自竞选以来,简长安的努力罗莎莉都看在眼中,觉得简长安这样的相处之道很绅士,让人很舒服,所以简长安打着友情牌这么一央求,罗莎莉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简长安要外出,伊夫力按例是要同行而且还要安排护卫的,但被简长安阻止了。开什么玩笑,花前,月下,有美相伴,再加上些超级电灯泡?他傻了才会同意呢。

罗莎莉想了一下,并没有反对简长安的做法,对伊夫力说:“我们只是去郊外走走,有我在呢,大家最近也辛苦了,今晚就休息休息吧。”

耿直的伊夫力哪肯这么算完,还想争辩,被科罗温拉住。科罗温温和地对罗莎莉和简长安说:“明天还有集体活动,你们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简长安喜上眉梢,立刻和罗莎莉前往地下停泊场。

伊夫力还在嘟囔这不安全,科罗温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候安全只能排在第二位了。”伊夫力茫然:“那排在第一位的是什么?”科罗温大笑着回自己房间了,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伊夫力,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西麦星以农业为主,首都莲花城虽然是整个星球上最大的都市,但驾驶飞车驶出半小时之后,已经离开了莲花城。

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彻底进入了野外。罗莎莉将飞车停在一座小山头上,从这里望下去,视野中皆是大片的田野,种植着当地特有的一种粮食作物,有一条小溪自山下蜿蜒而过,在月光下闪烁着斑斑银光。山下有几点灯光,似有人家,夜色下这里极为安静,可以听到虫鸣,偶有夜行飞鸟的鸣叫声,一派田园风光,安谧详和。

罗莎莉倚着飞车,静静凝望着夜色下的原野,似乎沉醉其间。简长安并没有打扰她,实际上,当他真正沉浸于这种静谧中时,也感觉到了心灵的宁静,多日来的烦躁和焦虑都一扫而空,竟然连情爱之心都一并被洗涤干净,大脑似乎放空,心中一片详和。

不知过了多久,罗莎莉突然动了一下,手摸向腰间手枪,警惕地望向下方。简长安没敢出声,但非常配合地退到了罗莎莉的身后。

一个小小的光头突兀地冒了出来,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圆圆的脸,小小的眼,眨巴眨巴着,很是惊讶地望向这对看起来很陌生的年轻外来者。

“小释,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不拉我一把?”男孩身下的山腰传来一个女童的抱怨声,男孩立刻转身,弯下腰,吃力地把一个同龄女孩拉了上来。

“咦,这里被人占了啊。”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非常可爱,看到罗莎莉时甜甜地笑了起来,“这位姐姐长得好漂亮啊,是从外地来的吧,也是来欣赏我们萤镇的夜景吗?”

罗莎莉见来者只有这一对当地小孩,于是松开了摸枪的手,脸上有了笑容,点头道:“我们来自莲花城。小妹妹,你们这里的夜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小姑娘很骄傲地挺胸说道:“呀,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来,小释,给这位姐姐展示一下我们萤镇名字的来历。”

男孩很听话,于是吭哧吭哧又下了小山头,在附近的田野里不知做了些什么,田野里突然飘扬起了无数淡黄色的萤火,在淡淡的月色下如梦似幻,仿佛夜幕下的星空、晴日里的碎雪、春风中的飞絮,在夜风中飘飘扬扬,将朴素无华的田野点缀得浪漫奢华。过了许久萤火才逐渐黯淡消失,湮灭于夜色之中。

罗莎莉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呼气将这梦幻般的绮丽吹散。哪个女孩不爱这样的景致?就算是简长安这个大男人也免不了陶醉其中,他自幼生长在超级都市中,哪曾见过这般美妙的天然景致。

小姑娘拍手嬉笑,打破了这迷离世界的静谧:“看来你们不是西麦人呢,居然不知道西麦星这名字的来历。这田里种的就是最正宗的西麦,在夏秋交界的季节如果用手拂过西麦或是被大风吹过,花穗上的花粉会飞起来,在空中相会,雌株和雄株的花粉混合形成新的种子,飞到远处落地生根进行繁殖呢。”

罗莎莉有些愕然,这么美妙梦幻的一幕居然是这种植物繁殖过程?“难道这里大片田地里的西麦全是野生的?”

小姑娘咧嘴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洁白牙齿,她似乎知道换牙时不能这么笑,于是急忙又捂住嘴,小声说道:“姐姐看来真是外星人,还是从大城市来的,这么大片的庄稼怎么可能是野生的,当然是人工授粉人工种植的嘛,刚才只是展示给你看西麦花粉在晚上很好看的样子嘛。”

罗莎莉被个小姑娘教训了,好笑地抿了抿唇。

简长安见这小姑娘活泼可爱,于是也冒出头来问道:“小妹妹,这附近好像很荒凉,你和这个小弟弟怎么出现在这里?”

小姑娘指向山下的几点灯光:“我们学校在那里呢。吃完饭后小释说要来摘树莓,我不放心就跟着他来了。”

这小姑娘说话很逗人,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大人似的,罗莎莉和简长安虽然都满腹心思,仍然被她逗笑了。罗莎莉尤其喜欢她的性子。罗莎莉进入训练营时也就差不多这岁数,所有的天真烂漫都在入营后迅速消失了,幸好有林寞相护,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柔软和善良才保存住,所以对这生活在和平盛世的小姑娘有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仿佛在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曾有过的童年。

“美苏!小释!你们又上山了?”山脚下又传来女声,而且越来越近。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糟了,袁老师发现我们俩偷跑出来来找我们了。大姐姐你行行好,就说我们给你指路把你们领到这里的好不好?”

罗莎莉笑着点了点头,但并没揭穿这谎言最大的漏洞:飞车都停在山头上呢,明摆着就是二人降落在这里,巧遇了两个孩子。他们的老师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么明显的漏洞呢。

在这个叫美苏的小姑娘出声提醒下,他们的老师很快就爬到了山顶。这是一位年轻苗条的华夏族女性,容貌清秀,见到山上不但有两个孩子,还有外人时不免愣了一下,又好奇地打量他们。

罗莎莉先开口解释:“你好,我们是从莲花城来的,夜里无意中飞到这里降落下来欣赏夜景,巧遇了两个孩子,没想到在这么广阔的田野里还有一座学校。”

老师恍然大悟,并没有责备两个学生,而是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袁夜婷,是山下五镇小学的校长兼班主任。”说完她也被这个头衔逗得腼腆地笑了起来。

罗莎莉和简长安忍笑介绍了各自的名字,只说来自奇伦星爱苏城,再没说别的。

袁夜婷很惊讶地说:“你们来自联邦首都啊,那好远啊!”

罗莎莉笑了笑,反问道:“这里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家居住,为什么会在这里建所学校?”

提起这个,袁夜婷眼睛发亮:“其实我们这里虽然看起来比较荒凉,周边却分布有5个小镇,每年适龄儿童总有百来人。以前孩子们都要长途前往莲花城就读,全学期住宿非常不方便。自从我们这里安装了‘天网’软件之后,‘天网’规划在萤镇这个五镇中心利用旧屋改建了一所小学,有大中小三个班,有人工智能远程进行授课,全校只有我这一个人类职员,虽然有些孩子也需要住校,但我只需要照顾好孩子们的日常起居就好了。说起来‘天网’真的是很惠民。我们的日常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这些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哪个不受惠呢?”

罗莎莉和简长安在夜色中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罗莎莉自然清楚“天网”是个什么鬼东西,简长安也从林寞那里得到过关于“天网”的提醒和警告,而且“天网”系统又是荆寂在竞选时最有力的竞选主张,简长安自然也是对“天网”高度警惕。只是二人来西麦星也不过只有两天,前期忙于竞选活动,根本没有接触到西麦星的日常生活,完全不知“天网”在西麦星已经应用如此广泛,就连首都城外的小镇都如此高度智能化了。

罗莎莉回车上提了一兜水果出来,这还是临行前她从宾馆里拿的,原打算出来吃,现在送了人情,打算好好套一套袁夜婷关于“天网”系统在民间的实际应用情况。

一见到这些从莲花城拿来的高档水果,两个孩子顿时开心了,袁夜婷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孩子挑捡水果,羞涩道:“瞧我真失礼,聊了半天都没有邀请你们进学校坐坐。现在孩子们还不到入睡时间,学校里也很干净,请你们二位去坐坐吧,如果不嫌弃的话。”

罗莎莉笑容可掬地说:“求之不得呢。”

于是一行五人下了山,去了山下不远的学校。在路上,没有什么心机的袁夜婷随口讲着“天网”在萤镇的应用,主要是从她日常生活角度来看待,“以前我们种植作物都是以西麦为主,再种点蔬菜水果自己食用的就好。种的西麦太多,政府只能大量收购,本星球完全吃不完,再往外销售,很是被动,政府成天喊着采购成本过高呼吁我们少种西麦多种些别的作物,可我们又不熟悉市场,怎么知道要种什么合适呢?安装了‘天网’之后,智脑告诉我们要种多少西麦,并且帮我们联系有需要的外星帮我们以合适的价格销售,还会告诉我们种植什么样的经济作物合适,要种多少自己食用的作物。”

罗莎莉点了点头:“嗯,这是很适合你们需要的,是好事。”

“是吧。”袁夜婷目光闪亮起来,“‘天网’帮我们筹集了资金改建了学校,提供了各种设施对孩子们进行远程教育,并根据他们的特长因地制宜施教。不但是对孩子有益,对大人们也好,不但在种植作物上帮我们,我表哥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天网’帮他在莲花城找到了合适的工作。镇上一位老人得了急病,‘天网’为她从星球的另一端调来了特效药,镇上想兴建一座大型超市,‘天网’拉来了赞助商和供应商,为我们提供最需要的商品。我们的庄稼什么时候需要浇灌什么时候需要浇肥,都由‘天网’提供并协助我们完成,我们去莲花城或其他村镇的交通不方便,‘天网’帮我们制定了更合理和完善的空中巴士线路,就连我的薪水都是‘天网’协调镇上给我发的呢。”

年轻的女孩提起“天网”的好处滔滔不绝,就连对荆寂充满了厌恶的罗莎莉都不得不承认,单纯从“天网”给小镇带来的改变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害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你们习惯了‘天网’为你们做的这一切,假设有一天‘天网’不再为你们做任何事情,你们要怎么办?”

袁夜婷愕然。她停住了脚步,歪着头想了一会,又反问罗莎莉:“可是,为什么‘天网’会不再为我们做事情了呢?听说我们的政府已经买下了‘天网’软件的永久使用权了啊。”

罗莎莉苦笑,没法向这单纯的女孩解释。简长安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插了一句嘴:“她只是未雨绸缪,假设一下。”

袁夜婷释然:“不会的。只要我们还在用人工智能,‘天网’就会协调和使用它们的空置能力,这实在是环保节能的好办法,发明‘天网’软件的公司实在是造福人类了!”

罗莎莉默然了。

到了学校,袁夜婷摸了摸小释的头:“去把水果分给大家吃吧。”又对美苏说:“去泡壶青麦茶来。”然后带着罗莎莉和简长安走到学校一侧的走廓里。走廊里镶着大片玻璃,还摆着桌椅。她解释道:“天气晴朗的晚上,我会带住宿的孩子们在这里开茶话会,讲故事,做游戏,或是给他们指点天上的星星。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坐在这里赏赏星月蛮好的。美苏去泡茶了,用的是未成熟的西麦,用开水泡开,清香中带着一丝青涩味,很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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