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谢幕

没过一分钟,门又打开了,还木立在门口的林寞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诺亚。

诺亚像个调皮的孩子,故意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室内,对林寞的怒视视若无睹,然后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咦,佳人已翩翩远去了啊。”

林寞懒得理他,走回去在垫子重新坐下。

诺亚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回来,手里托了一瓶喷雾药剂,递给林寞,戏谑地说:“给左脸快速消肿吧。帝国第一任皇帝在加冕时脸上红肿可不好看。”

林寞默默地接了过来,对着左脸喷了一大团,清清凉凉的,舒服了许多。

诺亚原地坐下,抱着膝与林寞正面对坐,看似端详着林寞正在消肿的左脸,但嘴里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公主殿下真是对你情深意重,看似怒气冲冲来算账,但就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变得心平气和离去,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你,所以才愿意相信你那些解释吧。”

林寞心中暗惊:“这房间里没有监控,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

诺亚耸肩:“我是不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但走廊里有摄像头啊,她来时和走时的神情我又不是看不出来,显然是被你哄好了。不过她的怒气从何而来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不就是因为我杀死了她哥哥,然后你当上了皇帝么?这两件事并不存在真正的逻辑关系啊。”

林寞以无言的目光指责诺亚,如果李奥不死,林寞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当上皇帝呢?

诺亚蛮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她爱你,所以才会原谅你。林寞,不要辜负公主对你的深情哦。”

林寞怒笑:“你个人工智能张口爱闭口深情,你真懂什么是爱吗?你如果真懂,那你就不会悍然攻击人类世界了,因为你的侵略,毁灭了无数的爱!”

诺亚扬了扬眉:“咦,好象引起你的反感了,好吧,我不说了,典礼快开始了,你平静一下心情吧。”说完不给林寞任何反应机会就走了出去。

林寞被诺亚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努力深呼吸着平复心情,毕竟这场典礼标志着新帝国的开始,的确不能搞砸了。

加冕典礼由国师阿方索主持,在一千名贵宾的见证下,给林寞戴上了自白露帝国流传下来的著名皇冠——沉默星。

林寞头戴镶嵌了无数名贵宝石的皇冠,右手握宝剑,左手托橄榄枝,象征着祈求和平的愿望和保卫和平的决心,并当众宣誓:“我,林寞,愿用自己的余生守护云默帝国,为帝国子民的平安幸福奉献自己的一切。愿帝国光辉照耀整个宇宙!”

整个典礼非常顺利,顺利到有些虚假。就连强迫自己专注完成典礼的林寞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华丽、盛大且非常空洞的典礼。虽然能够站到教堂参加加冕典礼的权贵中有许多人能够理解林寞的忍辱负重,但这仍然摆脱不了他们耻辱感。因为诺亚在典礼中一直站在林寞的左手边作为嘉宾观礼,而剩下的所有来宾都安坐于座位上,显示出了地位的差异。

在白露帝国时代,每位皇帝的加冕典礼都有这样的流程,但此时非彼时。诺亚在此时此地的出现,明晃晃地刺激着所有人类,提醒着他们人类战败了,不,其实是小战即败(蓝瑟帝国)、不战而败(联邦)和直接投降(教皇国)。

所以哪怕人类世界重新恢复成一个完整的国家,不再四分五裂,这个事实也并不能让人高兴一丝。

所以这场典礼再怎么华丽,也掩饰不了其背后冰冷的本质。再怎么盛大,也掩饰不了人类内心耻辱感。

林寞也无心虚与委蛇,典礼一结束就木着脸返回默园了。可典礼还包括晚上的国宴,邀请了更多的宾客。这场国宴简直是一场灾难。整场气氛非常压抑,虽然美酒佳肴皆是上品,但并没有使人陶醉。有人借酒浇愁,但很快就被生怕这场欢庆变质的诺亚指派云墨军将其礼貌地送走,而更多的是冷漠麻木坐在那里观看这场闹剧的宾客,哪怕是场边全帝国最优秀的乐团最高水准的演奏也并没有使人生出一丝欢娱。于是在开场两小时后开始有人离席,宾客们很快就退场了。

22点20分时,宴会厅只剩下清洁机器人和人类服务生在忙于最后的清洁工作。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冷炙的残香和美酒的醇香,还有曲终人散的凄凉。

开场做了祝酒辞后就消失不见的林寞此时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手中酒杯里红酒半满,轻轻摇晃着,旁若无人地进入了宴会厅,似乎随意地巡视了一下,最后将杯中酒缓缓向地上倒成一线,似在祭奠什么,然后把酒杯放到了经过他身边向他恭敬行礼的服务生托盘中,冷漠地离开了宴会厅。

林寞返回渔园后,在书房召见了梵天。

“梵天,请通知诺亚,让他23点到这里见我。”梵天恭敬地应下。

林寞又非常冷静也非常严肃地说:“梵天,我要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因为你曾宣誓效忠于我,所以请你严格执行这个任务,不得有误!”

梵天目光闪烁了一下,分析了林寞此时的神色,意识中有种近乎于人类那种名为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但他毫不动摇向林寞行礼,沉声道:“请相信我的忠诚!”

林寞从桌上取了两封信递给梵天:“明天早上8点,请你召集5位总督,在这里宣读标有‘上’字这封信的内容,请他们照做。我要出趟远门,5天内会回来。如果第6天早上8点我出现在书房,请你把标有‘下’字这封信交还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但如果那天早上8点我没有出现在这里,仍把这封信给5位总督看,请他们照做。最后,请你今晚23点25分时来一趟书房。”

梵天迟疑了一下,但仍伸手接过了这两封薄薄的信。虽然他可以举起千斤重物,但这轻薄的信竟让他有种无力负担的感觉。这对于超级人工智能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他的高度智能化让他拥有了一种类似于人类第六感的直觉,而此时这种直觉就在告诉他,林寞可能要做些不太好的事情了。

虽然梵天觉得自己不应该多嘴,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劝道:“陛下,这些年来人类多灾多难,如今大局初定,正是你大展抱负的好时机。虽然你会觉得有种种不如意,但这又何尝不是你大刀阔斧改革的大好时机呢。诺亚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穷凶极恶,我总觉得人类对于他有很大的误解。你或许可以试着更深入了解他,如果你们能齐心协力,让帝国的光辉照耀整个宇宙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寞很欣慰,因为他能感觉出梵天的话是很真诚的,这也说明他并没有看错梵天。

可林寞并不能接受梵天的谏言,有些遗憾地说:“有些分歧是可以相互妥协磨合的,但有些分歧涉及到了原则问题是绝对不能退让一步的。我和诺亚的背后其实就是人类与诺森的种族问题。人类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土,寸步都不能让,所以有时候真的很难调和二者之间的矛盾。我殚精竭虑在人类和诺森之间沟通,不被双方理解,我也很难做,所以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什么样算什么样了。”

梵天也面露遗憾之色,以他的聪慧才智,也无法在此时做出更好的建议,毕竟如果人类和诺森的矛盾是那么容易调和的,也不会有百年战争和如今的局面了。

梵天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能感叹道:“请保重。”说完退了出去。

在最后的时间里,林寞又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然后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服宽松的休闲服,擦着湿润的头发,又回到了书房。

在等待诺亚来的几分钟里,林寞站在窗前凝望着星空,久久未动,直到诺亚敲门,才将他从沉思中唤回现实世界。

诺亚含着笑说:“忙了一天还不早点休息?怎么有心思找我来?”

林寞收起了先前眸中的复杂神思,平静地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请诺亚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诺亚,我是李氏嫡系后代,是阿默拥有‘读心术’的血裔,这一点你承认吧。”

诺亚也收起了眸中的戏谑,向后一靠,很冷淡地说:“你还真是忍不住了呢,连这一夜都过不去了。”

林寞心一沉,看来诺亚真的早就心中有数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既然阿默留下你辅佐他的后代,而我又是你承认的阿默后人,那么我要求与你契合!”

诺亚冷漠地看着林寞,时间久到让林寞额上渗出了细汗,心里有些恐慌,直到林寞快要因为羞恼而拍案而起时,诺亚才嗤了一声,一脸轻蔑的表情:“你的确符合与我契合的条件。不过你想与我契合在此时也太功利了吧。”

林寞眸色冰冷,站起来俯身双臂撑着书桌,以一种半压迫的姿势看向诺亚,“早与晚没什么区别,功利与否也没什么关系。我是阿默的后代,我有权利与你契合。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诺亚并没有受到林寞气势的压迫,好整以暇地凝视林寞,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啊。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你与我成功契合的机率在九成以上,但契合后的稳定性只有三成,如果契合后不稳定,你的基因会完全崩溃,比你父亲能熬过的时间还要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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