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旧居

在姜氏又逗留了一整天,在到云星的第三天中午,他们启程前往姚氏村落,因为只有一条小道翻越山脉不太安全,所以“冰矢”号派出一艘小型登陆舰,在姜氏村外将一行人接上,直接飞越了山脉,到达了海边姚氏的聚居地。

对于姜族,其实除了李栀有些期待,别人都是不太在乎的,毕竟那只是李栀母亲的家人,就连李栀也是第一次见他们,短暂时间里又哪里培育得出浓厚的亲情。可是姚族不同,几乎每个人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族群能培养出林寞这样一个人才。

其实关于林寞的身世,威廉早就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李奥、菲恩和乔拉又哪个不知,林寞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母亲是姚氏族长的掌上明珠,却因为怀了林寞而被逐出族,林寞很有可能是姚族内血亲乱伦的产物,所以其母才会坚持不肯透露其父身份。

威廉说让林寞衣锦还乡,是他不了解华夏族的习俗。只要不被族群承认,就算林寞有了再大的权势衣锦还乡,也仍然是不被姚族承认的外人。

然而皇族们最好奇的还是林寞的武功。从外表看起来,姜氏一族好像都不会武功,难道只有姚氏会,而且传给了林寞吗?

可是满怀着进入高手村的憧憬来到姚氏村落的诸位皇族却有些失望。姚氏村子看起来跟姜氏没什么区别。在山坡平缓处因地制宜种着庄稼,海边则晒着渔网,还有搁在岸边的小木船。看起来很原始纯朴,与大家从影像上看到的地球时代的山村岁月差不多。

村子里的建筑都是白墙灰瓦的平房,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缀满了植物,虽然是在冬天,但还有常绿的植株和怒放的各色菊花。往来的村民面貌纯朴憨厚,实在不像是武林高手。

虽然林寞被逐出姚族,但姚族却不能不对远来的蓝瑟皇族表示欢迎,姚逸民对于林寞,就像在欢迎陪皇族同来的陪同人员,看不出什么额外的表情,林寞倒是很高兴他能沉得住气。

李奥等人在姚族村子里转了一圈,谢绝了姚逸民午餐款待的邀请,决定去林寞的旧居。

姚逸民上午果然派人清扫过林寞旧居,小小的四合院里干净整洁,小厨房里堆满了新鲜的水果蔬菜、一筐鲜鱼和一爿猪肉。两位大婶正在小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林寞笑道:“今天中午看来可以吃上一顿地道的农家饭了。不过照顾这么多人可不够。”

一名大婶忙接口道:“各位随行人员的午餐村里都备好了。族长说,这些饭菜是招待几位殿下的。”

林寞一想:“也好,那就这么着吧。”

午饭清蒸鱼、小炒青菜腊肉、红烧肉、排骨冬笋汤,不精美,但重在口味地道,大盘大碗吃得实在,全是正宗的华夏美食,把诸位皇族吃得赞不绝口。

待他们吃完饭,两位大婶把厨房和餐厅清洁干净就离开了。李奥摸着微凸的肚皮心满意足地说:“华夏美食真是名不虚传,这可比克洛伊那些有名的华夏口味的饭店名厨做的强多了。”

林寞一笑:“这里的饮食,胜在原料新鲜,再就是正宗的做法,别的倒没什么,上不了台面,吃的不过是个野趣。”

乔拉起身走动,好奇地打量着餐厅左右两侧的房间。他们此时所在的是四合院的正厅,因为人多,所以餐桌摆放在厅内,左右两侧左侧是林寞的卧室和书房,右侧是苏婶的房间。

乔拉看的正是林寞的房间。铺着被褥的大炕上一侧立着矮书柜,上面摆满书。乔拉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

“《资治通鉴》?”她随手一翻,她皱起眉头,扭头问林寞,“这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里面每个字我都认得,可合到一起却完全不理解。”

林寞笑着接过书,又插回书柜里,“这是地球时代华夏族著名的史书,咱们帝国人学习的都是移民后的历史,自然对这些古老历史感觉陌生了。”

李奥也走了过来,奇道:“你童年居然还看这么冷门的书籍?”

林寞搔头:“苏婶教我学习的内容很杂,不但有现代知识,也有许多地球时代的华夏文化,很是深奥复杂。这本《资治通鉴》是残缺的,没有全套,我是在业余时间当成小说来看,当时看得居然也是津津有味呢。可惜这些文化,我当年太小,学得也是囫囵吞枣,长大了才能慢慢体会到一些更深层的道理。古人有句老话说的好‘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可惜诸位皇族对华夏文化实在了解太少,自然不知道这书是华夏族最著名的政治史,是帝王必学的帝王之道。李奥对这些文化知识倒是兴趣缺缺:“那你的功夫也是苏婶教的吗?她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姚族里还有没有那么厉害的人物了?”

林寞汗颜:“是苏婶教的。但她早逝,关于她的来历,我一无所知,对于姚族的情况,我更是不了解。”

李奥有些失望,但李栀却打起了圆场:“好了,林寞少小离乡,当时又年幼,能知道什么呢?你真这么好奇,去问问姚族长呗。”

李奥讪讪一笑,这种事,问问关系好的林寞倒罢了,去问姚族长可就太没面子了,他好歹也是堂堂帝国亲王,在外面也得摆着点身份,哪能跟小孩子一样那么东问西问打听人家族中秘密的。

下午,皇族们带着礼物进了姚族村落,将从帝都带来的小礼物送给了村里的孩子和妇女。妇孺们都有礼貌地收下了礼物,并回赠了他们手工制作的小工艺品和晾晒好的山货海珍。双方皆大欢喜,姚逸民又派了口齿伶俐的少男少女当向导,给皇族们讲解传统的华夏风俗。

少年们容貌清秀,能说善道,将古老传统娓娓道来,有声有色,非常吸引人,就连先前不甚认真的菲恩都听得入迷。

到了下午四五点时,村外突然传来连声的哨响。皇室护卫们顿时紧张了起来,正在讲解的少年立刻欣喜地扭头向窗外看去,并说道:“是出海打渔的船回来了!”说完就扬起手邀请众皇族:“各位殿下,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我来。”

现代什么样动力的船都有,可姚族用的还是普通的木帆船,单层,船舷不高,显然只能在近海捕捞。船舷上还挂着湿淋淋粘着海藻的渔网。

许多孩子和妇人都从村里奔了出来,欣喜地迎接亲人回归。虽然工具简陋,但渔获却很丰富。

养在水舱中活蹦乱跳的各色鲜鱼和虾,张牙舞爪的螃蟹,闪烁着光泽的海藻,还有许多克洛伊来客都不认识的海货。

晚上,林寞在旧居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海鲜大宴,煎、炸、烹、炒,十八般厨艺全部用上,海鲜宴配上姚族自酿的果酒,把大家吃得乐不思蜀。

林寞今天也稍喝了点果酒,虽然没醉,但略有些酒意,脑中反而有些兴奋,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独自往海边溜达散步去了。

离旧居几百米远就是海滩,有大片细白的沙,不远处左侧有天然小港,停泊着渔船,右侧还有峥嵘的礁石,嶙峋多姿,几步一景,非常美妙。

今天夜色很好,云星外的卫星没有变化,一直都是圆圆满满的一轮悬挂在空中,没有阴云的夜里就很是明亮。轻轻起伏的波浪如镀了一层银霜,发出听久了让人感到安宁的哗哗声。

林寞吐了一口浊气,坐在了沙滩上,凝望着明月在海上烙下的银路。看久了,眼睛有些花了,似乎年轻的母亲自那银色光路的终端袅袅而来,向他微笑。

林寞伸出手,抓向虚空,似乎想握住母亲的手,但是徒劳。

衣锦还乡,但最想见的人却都不在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哀……

虽然这一带海滩是个天然港湾,又被身后的山脉挡住了寒流,气温比较高,但坐久了仍然寒气透骨。

林寞眼中噙泪,将脸埋进了手掌中,搁在支起的膝盖上,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罗莎莉的叫声:“小寞,过来吃烤鱼啦!”

林寞抬高手臂向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去吃。罗莎莉知道林寞触景生情,所以也就不再打扰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轻微的声音,带着一股烤鱼的香气,软软的童音从林寞侧面响起,“林寞哥哥,你自己在这里不孤单吗?我来陪陪你好吗?”

是提姆。

林寞抬起头,脸上泪痕尤在,却对提姆说:“提姆,哥哥对不起你,来这里度假也没怎么陪你好好玩。”

提姆摇头:“你昨天还陪我去山里玩,今天下午又陪我在村子里到处玩。你这么忙,能有时间陪我,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我不明白,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呢?”

林寞擦了擦泪,勉强笑了笑:“因为哥哥想妈妈了啊。”

“你的妈妈也去了天国吗?就跟我爸爸妈妈一样吗?”提姆懂事地问道。

“是啊。我的妈妈在我刚出生时就离开了,我爸爸也是,我刚出生就是个孤儿了。”

提姆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他:“哥哥你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呢。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你,因为我也是孤儿了,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呢。”

林寞摸了摸他的头:“你好好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就是最好的了。”

提姆睁大眼睛:“哥哥,那你现在做的,都是你喜欢的事情吗?

林寞顿了一下,有些晦涩地回答:“不一定都是我喜欢的,但会对这个社会有用。”

“哥哥,我觉得你很累,为什么不休息休息呢?”提姆一本正经地说。

林寞苦笑:“因为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不能休息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身心疲惫,倦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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