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抱头痛哭了一阵，莱特似乎鼓足了勇气，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我要上去看看她……”
一行人都颇为怜悯地看着莱特走了上去。景玉站在卧室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莱特。莱特走进卧室，看到空荡荡的床板和地毯上的血迹，突然跪倒在床前，撕心裂肺般地嚎啕痛哭起来。
景玉走过去踢了踢他，喝道：“不要哭了，你想把军队引来再清洗一遍这里吗？别忘了莉莉还在等你！”
莱特咬住了拳头，眼睛通红，仍然止不住眼泪，但却再没有发出哭声。
景玉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让这个可怜的男人独自缅怀他的妻子。
在一楼，林寞轻哼了一声：“这应被灭口但没被灭口的知情人透露的信息可真不少啊。先是时间有问题，21点57分，守备队才向第三舰队求救，可莱特却在19点半就听到了枪炮声，之后就打得热火朝天，那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守备队都干了些什么？枪炮齐射之下坚持了近两个半小时还要求援？
第二是莱特提到19点半之前机器人与警察已经开战，警察不知生死。可亚尔林的报告中没有提到警察的伤亡情况，只说机器人把警察逼到了警察局里。时间、地点、经过都有偏差。
第三是平斯克城按资料显示没有驻军，因为琉森开飞船过来也就几分钟的路途。但19点多机器人与警察对峙，19点半城里就已经有了帝国军人，虽然时间上能对得上，但你们不觉得以各地驻军的懒散状态，这次守备队来得太过迅速了吗？
第四是这里离现场很近，怎么莱特没有听到守备队宣布戒严并发出警报就先听到了开火的声音呢？军方难道根本没有发出警告就直接对机器人和人类开火了？真是疑点重重啊！”
李奥冷笑：“果然让酒吧里那人说准了。该掩饰的全都掩饰好了，准备让克洛伊来的人白跑一趟呢。要不是咱们偷偷潜入调查，就坐在琉森城的豪华宾馆里，恐怕就算是把军方提供的资料扒拉到世界末日，也找不到疑点了。”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崔文浩……是平斯克的市长吧？”
景玉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
莱特曾经提到在那场骚乱中，有人类惨呼崔文浩的名字，而且似乎应该是咒骂，就说明平斯克的官员们在这场骚乱中并不是那么清白的。
几分钟后，莱特步履蹒跚地走了下来。林寞拦住了他：“我们同行者有擅长医术的，可以帮你去诊治莉莉。先把她接回来吧，在自己家中心情会好一些，痊愈也会快许多。”有景玉在，只要手头有合适的药，足以治好莉莉。
莱特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林寞派安东尼陪同景玉，带了些药，在莱特带路下去接回莉莉。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顺利接回了莉莉。景玉说孩子就是感冒外加受惊吓过度，吃药后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好好休息两天就会慢慢好转，主要是饮食调理就好。
莱特千恩万谢，林寞说：“既然工会已经判定你不存在了，那你最近就留在家中陪莉莉好好休养不要外出了。我们都在城中工作，会带回来生活必需品，你就放心在家吧。”
莱特嗫嗫着表示了感谢。林寞听到他在猜测林寞等人的身份。毕竟莱特也算是城中的知识分子，见识没那么浅薄，见到李奥和林寞的气势，知道他们非常关注城中发生的骚乱，又见过护卫们的身手，猜到他们不是普通人。
“你们能保证我和莉莉的安全吗？”莱特突然坚定地询问了这样一句话。林寞笑了起来，看向李奥。李奥也很坚定地回答：“放心，咱们同乡9人，怎么都能护得你和孩子的安全！”
莱特意有所指，李奥回答得也滴水不漏。在这枪炮导弹控制下的骚乱城市里，询问9个手无寸铁的平民能否给予保护，以及对方笃定的回答，大家都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唯有弗蕾亚专心守护在莉莉身边。
天亮时，在服过药并用冷水降温后，莉莉烧退了。弗蕾亚守在她的身边，先前莉莉因为难受辗转反侧，弗蕾亚就一直唱着不知名的儿歌，直到莉莉沉沉睡去，她才倚着床板，静静地凝视着莉莉天真无邪的容颜。
景玉轻轻走了进来，小声说：“她睡着了吗？”
弗蕾亚把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极其轻柔地下了床，给莉莉掖了掖被角，拉着景玉走出了儿童房，带上门。
“今天还要上工，你一夜不睡行吗？”景玉看到弗蕾亚雪白的脸庞上，眼下一抹青影，有些明显了。
弗蕾亚轻笑：“没事，在海盗窝时我也经常有过彻夜不眠的时候呢。他们都睡了没？”她指的是林寞他们。
景玉点头：“分了几个房间裹了被子衣服就地一滚就能睡着，这些男人们心粗，想睡就能睡着。”
弗蕾亚一笑，神态中的确流露出一丝疲倦来。
景玉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子？”虽然她的性格是拟女性化，但对于人类小孩并无特别喜爱之心，所以不太理解弗蕾亚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不同种族的孩子这么友善。
弗蕾亚耸了耸肩：“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吧。我小时候也有一次重病，难受得不停在哭，母亲彻夜不眠，陪伴在我身边，给我不停换凉水帕，给我唱儿歌。看到莉莉难受时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我顿时想起了幼年的我，起码那时我还有母亲陪伴，而莉莉却永远失去了母亲。我不是对一个孩子充满了母性，只是不想在她失去母亲还没有适应过来的这个最艰难的时候让她那么无助。”
景玉也耸了耸肩，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句：“母性。”
天亮后，众人醒来，林寞想去警察局一探，看看能不能找到莱特那个熟人打探些消息，也顺道调查一下警察到底有没伤亡。于是跟工厂请了一个小时假，带着景玉和弗蕾亚直奔警察局而去。
警察局门前很萧条，建筑有过粉刷和清理，看不出曾经有过战斗。三人一直走到厅里也不见有人出面盘问，又向内走到一间小办公室才看到一名正在伏案忙碌的警察，和一个正伏在他桌边正在跟他私语些什么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见林寞等人进来，立刻对警察说了句话，然后转身跑掉了。
“你好。”林寞说话，对方一抬头，林寞这才发现对方是一名机器人，眉心上方的黑色正十二边形很明显，而且其肩头的徽章证明它是副警长。
“什么事？”机器副警长冷漠地看着林寞。林寞说：“我来找老乡朱利尔。”朱利尔就是莱特那个熟人。
副警长毫不停顿地回答：“他暂时不在岗位，也不能与外界联系。”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不知道。”
可恨这是个机器人，林寞无法窥探它的思维。
“主人，这里有网络，来！”景玉在他脑海中提醒，林寞立刻发声问道：“警长，我刚走了很远的路过来，能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一会歇歇吗？”
“随便。”副警长仍然冷漠地回答。
林寞刚一坐下，思维已经进入了网络中。
偌大的空间，却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监狱，10平方米左右的铁栏单间，一个接一个，上下两层，左右分列，中间一条宽敞的通道，只有林寞茫然而立，注视着监笼中那无数被困其中的虚拟生物。
它们大部分是人形，年龄、性别、种族不一，也有非人类身形，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昏昏沉沉，以各种姿势被困在笼中，无论体型有多彪悍，也没有企图去弄断那看起来并不太粗的栏杆。
每道门上都有一个锁，不大，看起来也很脆弱。林寞试着用手捏了一下，发现锁鼻脆弱到以自己的力量就能拧断。
这些就是平斯克城消失的那些人工智能吧！失去了身体，它们只有倚托网络存身，但如果网络没有对外开放，那么虚拟世界就与现实世界完全断开了联系，它们不会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任何痕迹。
可问题是谁把这么多人工智能都关了起来呢？林寞对虚拟世界的了解太浅薄，根本不知道目前这种状况是怎么回事。用人类的观念来理解，这些人工智能是被关了起来，但这些被具象的场景实际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林寞想了一下，手中多了一把钳子，打算用这种方法把这些锁打开。
“先不要打开锁！”突然传来景玉的声音。
林寞从进入网络世界后就没有看到景玉，此时回头望去，发现景玉自天而降，在空中缓慢旋转，宽大的衣袖随风扬起，袖间仿佛有无数晶莹的碎片飞出，在无形的旋涡中似被强大的离心力甩出，粉碎成无数闪烁着光芒的粉末，蔓延向四面八方。
整个监狱里顿时显现出了一种奇观，无数蛛网般透明的丝线在这种晶莹粉末的触碰下显出了原形，变成了闪烁银芒的网状物，在空间中飘荡着，密密麻麻，将所有的牢房都连接了起来。
“这是什么？”林寞仰起头，惊叹这种美妙的奇观，太漂亮了！
景玉冷着脸，长袖飞舞，将这些蛛丝全部收进了袖中，直到一根也没有漏过，这才徐徐降落到地面，走到林寞面前，拢好袖子，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指挥官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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