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对沉睡者的表白(下)

不管怎么说,林寞的大脑重新生长是好事,虽然这完全无法用医学原理解释。人类不具备再生肢体和器官的能力,尤其脑死亡是判断一个人死亡的第一要素,林寞这样一个濒临脑死亡的人居然能在大脑萎缩后重新再生出一个新脑,如果不是皇室关照的重点对象,已经极度狂热的医生们甚至可能会把林寞当成小白鼠一样来对待了。

因为他们与皇家签署了保密协定,所以就连这个人类史上前无未有的重大发现他们都不得不保密,只在小范围内兴奋冲动如刚考进医学院的学生。但李奥只允许他们进行常规检查,禁止他们对林寞进行任何有损害性的检测,抽血已经算是他能容许的极限了。

虽然林寞的大脑是再生了,但医生只是保持了有限的乐观,毕竟再生的只是组织,不代表林寞的大脑功能全部恢复过来,尤其是记忆。人脑实在是太神秘了,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对大脑的探索并不比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地球时代更深入多少,失去的记忆还能再恢复吗?这种事,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所有能恢复正常的植物人都只能称为奇迹,所有遗失的记忆能够恢复也是奇迹,那么发生在林寞身上的奇迹是不是会更多呢?

林寞的朋友都是这样希望的。

乔拉站在疗养舱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寞。她希望出现在他身上的奇迹越多越好,可有时候又觉是自己实在是在妄想。可看着那样平静的林寞,她总是想起小时候听母亲讲的一位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的童话。

林寞多像一个陷入了美梦中的王子,等待着他命中注定的公主轻轻一吻,破除他身上的魔咒,将他呼醒,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乔拉目光有些迷离,她将手掌轻轻放在封闭的玻璃舱盖上,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沉睡中的林寞一样。

“林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醒呢?”她呢喃着,仿佛有另一个人在她耳边耳语着,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林寞此时就像一尊精致而脆弱的瓷娃娃,她甚至不敢大声,生怕影响到他。

站得太久,她轻轻地坐下,双手合拢,放在膝上,像拘谨的孩子一样。

他睡了,她盼着他醒来。可他醒的时候,又故意与她保持着距离,有时候让她恼怒到恨不得从没有认识过他。到底要拿他怎么办呢?无论他睡了还是醒来,似乎都不可能属于她。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讨厌鬼……

她想着,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这17年来,她只有面对林寞才有这种无力的感觉,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有人敲了几下门。

乔拉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立刻又扭头回来,优雅地站了起来,低下头佯作整理裙边,轻轻擦掉泪水,然后转身对来人微笑:“小栀,你来了。”

李栀走得很慢,因为她还是稍微有些高低脚的表现,虽然接骨的手术非常成功,医生也认为她只是心理性的不适应,虽然经过多次开导,但李栀还是我行我素,似乎从心理上不能接受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恢复成原样的现状。

李栀走到乔拉身边,对她发红的眼睛佯装不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来看看林寞怎么样了。”

乔拉的手很凉,李栀想用手给她捂暖一些,但乔拉挣脱开来,退后一步,对她说:“我来了也有一会儿,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说完她有些失礼地逃走了。

李栀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自从林寞和李栀被救回后,乔拉有时候的表情就有些古怪。每当林寞和李栀有互动时,乔拉的目光就会让敏感的李栀有种不自在的感觉,那目光像是在羡慕?嫉妒?还是悲伤?

李栀当然知道乔拉倾心于林寞,至于她自己,李栀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对林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似乎是既爱慕的,又自卑的,偏偏还没理清头绪,又碰到林寞出这种事。

她走到舱前,微微弯腰,俯视着林寞,轻声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有时候竟然想着,你就这样沉睡下去,永远都将生命定格在这年轻的一刻,不会被任何人拥有,是最好的。”

她轻轻将额头抵在舱盖上,凄怆地笑着:“对不起,林寞,我真的很自私,果然是姜家的坏种。明明你那么好,拼命救我回来,那么温柔地一路开导着我,在我打开心结的时候,却自私地希望哪怕我不能拥有你,也不会有别人拥有你……”

林寞自然不会回答她。

她也没期望过林寞的回答,她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直视林寞,“对不起,明知其实你和乔拉非常般配,但我还是忍不住喜欢着你。我知道你的感情是你自由支配的,你喜欢谁都与我们无关,但我就是有时忍不住任性地去想象你跟乔拉,或是跟我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而且我也知道,你可能对我们俩都没有什么感情,毕竟与皇孙为伴是一回事,娶皇孙女或是皇帝养女又是另一件事,但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心情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每个人都有权追求美好,在这个阴暗的世界里,你可能是我遇到的最美好的事情,我无法阻止自己抓住这份美好的心情。请原谅我的懦弱,只敢在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些话……”

“啊,阿栀你在这里。”她身后传来李奥的声音。

李栀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待她回过身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稍有些不自然,但李奥这样粗心的男孩是根本看不出端倪的。

“今天真巧,我来时看到了乔乔,我还没走,你又来了,大家走马灯式的来探望林寞。”李栀笑着说。

李奥耸肩:“我每天都来探望林寞两次,只是没想到打扰到你了。要不我等会再来吧,反正我们俩离得也近。”

李栀急忙喊住他:“没事,我来了也有一阵了,我先走了。”她与李奥擦肩而过,走得急了,步履有点跛。李奥看得直皱眉,心中颇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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