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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啦，着火啦！”十几个炮灰社众奔走相告。
几个手执利器的男子面露杀气，穿过火焰，带着一帮亡命之徒砍杀着看守粮草的炮灰社众。霎时间，人头滚滚，惨叫连连。又恰逢东风乍起，火势向着内陆蔓延开来。很快，汉阳堡的外围地区已成为一片火海。
这帮人的杀意已经收不住了，无论是抵抗的、还是未抵抗的，无论是持械的、还是手无寸铁的，但凡是与敌人一伙的，都一个个地倒在了他们的脚边。
沈天扬的瞳仁里映着熊熊烈火，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和土匪是一模一样的。
而郑荣人马的后勤就在这莲华之火中毁灭了。
“怎么样了？”时值清晨，纪天晖从船舱里拖出一张椅子，搬到甲板上，很惬意地坐在上面，询问张天锋。
张天锋解开布条，看看左手掌心上的伤口。昨天的砍得太爽，没注意被自己的刀给误伤了，灞上黄龙割开的口子往往很深，血还难止住，就这道口子昨天至少流了一炷香的血。
“沈兄弟还没醒呢？”张天锋反问。
纪天晖看见张天锋在检查伤口，微微笑道：“昨天晚上真过瘾呐，不过本大官人倒是很克制，所以现在一身轻松。”
两人正说着，沈天扬从舱室里走了出来。
沈天扬也不多说，直接下令道，“马上靠岸。”
“为什么呀？”纪天晖不理解了。他们昨天刚刚上岸，一把火烧掉了郑荣的屯粮所，又连夜逃回江上。现在要是靠岸，没准岸上正好有敌人等着呢。
沈天扬解释道：“现在郑荣存粮被烧，口粮不多，必定会猛攻月湖堡，我们一定要赶在月湖堡陷落之前抵达战场。”
张天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也不一定啊，万一他们撤军呢？从月湖堡到武昌堡也就不到半天的路程。”
“如果那样的话……”沈天扬低头略作沉吟，接着猛地抬起头，眼露杀机：“那就截杀他们！”
这个决定一出，船队里炸开了锅，社众们都觉得沈天扬这是要让他们去找死。可沈天扬毫不动摇，因为他知道，一旦郑家撤军，回到武昌堡补给完毕之后，再来围城，那么山穷水尽的月湖堡可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所以，一定要消灭掉这些人马，哪怕实力对比如此悬殊。
他掏出那块社主令牌，心情沉重地盯着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拔出卷寒剑高声说道：“难道你们打算眼睁睁地看着谢夫人战死在月湖堡里吗？”
此话一出，社众们都沉默了。
“行船靠岸！”
得知存粮被烧的消息后，郑荣怒不可遏，在木屋里破口大骂：“你们都是吃屎的吗？怎么会让一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把屯粮所给烧了？”
一众头领坐在两侧，垂首噤声。
郑荣甩动着军配，大步走出木屋，看着对山的石城，恨恨说着：“月湖堡，月湖堡！”
恰巧这时，一缕凉风掠过耳鬓，郑荣倒拿着扇子，扇子尾部的穗子抖动了起来。
郑荣瞪大双眼，呆立了一会儿，忽然折回屋里，大叫道：“霹雳车，霹雳车！”
虽然月湖堡外的木栏阻挡住了霹雳车，但是如果霹雳车是在高地，再加上顺风，那么射程就会大大增加。
“社主，月湖堡的一砖一瓦可都倾注着前人的心血啊！”
“社主，不能这样做啊！”
头领们涕泗横流，劝谏郑荣。
可是郑荣已经铁了心了，他吼道：“我意已决，谁再阻挠，立斩不赦！”
霹雳车被架了起来。在义军当中，这玩意绝对是个奢侈品，没有几家能拿出这东西的。但郑荣就拿得出来。他不但拿得出来，还要用这种奢侈品去亲手摧毁自家当年起家的城池。
“放！”
巨大的石块在强风的助力之下，射向了月湖堡……
“哥哥，快看，流星！”沈天抒指着天空兴奋地说道。
沈天扬向着沈天抒指着的那片天空眺望，说道：“不，那不是流星。”
几十枚燃火弹丸腾空而起，宛若炽热的流星，拖着尾际的烟尘，飞向了腐尸环绕的月湖堡。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许多尸体被震得弹跳了起来，又像布口袋一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精心构筑的木栏被霹雳车弹丸砸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郑家霹雳车阵地上有节奏地响起沉闷的破空声，一枚枚弹丸在狂风的助力下不断朝着月湖堡倾泻。
几轮投石之后，月湖堡城楼已是残破不堪，仿佛来上一脚就能将它踩烂。
“为父报仇，夺回坞堡，只在今日，进攻！”
郑荣挥动扇子，众头领领着各自的手下踏过毁坏的木栏，将坞堡团团围住，如潮水一般拍向满是血污的城墙。
守卫们拿起早已砍钝的兵刃，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奋力搏杀。
“是时候了。”在手里攥了这么久，等的就是现在。
随着谢雍容的话出口，三层城楼上忽然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一门霹雳炮炸膛了。不过所幸没有人被炸死，剩下的三门霹雳炮还能用。谢雍容再次组织，让炮手对准城外的郑家人马不断轰击。
由于霹雳炮俯角有限，贴近城墙的敌人攻击不到，谢雍容又下令拿出缴获的震天雷，让第二层城楼的守军冲下面砸，不一会儿，火势四起。
猛攻之下，底层终于失守，守卫们退到二层城楼据守。郑家人马便点燃火把，扔向城楼的槅门。眼看失火，守卫们搬动此前由于遭受投石打击而出现的石头和砖块，垒在门口挡住敌人，逼迫郑家人马再次爬墙。
坞堡不同于城池，更类似碉楼，个头小，但也带来了一项优势：防守密度大。哪怕守卫不多，由于互相之间间隔小，防守的压力比之大型城镇要小很多，同时攻城队伍面对着城堡较短的周长，不是很容易发挥出自己的人数优势。所以谢雍容的守卫才能强守这么多天。
此刻，沈天扬他们正带着人拼命朝月湖堡这边赶，狂奔了近两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暴风雨要来了。”
张天锋看着阴沉的天空，出神地说道。
沈天扬面无表情，他也望了望天，平静地说了声：“攻击。”
百余名社众顿时化作狂风，从背后刮进郑家人马阵中，一路上摧枯拉朽，卷落人头无数，直逼郑荣本阵。
“速速保护社主！”
郑荣的三弟郑高反应过来，连忙召集亲卫阻击来犯之敌。
几十名的骑手操着朴刀朝着沈天扬等人对冲。可是强风骤起，马匹减速，等到了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强大的冲击力。沈天扬对准迎面而来的对手的马腿就是一剑，郑高坠下马来，丢了朴刀，打个滚站了起来，拔出腰刀，喝问道：“来者何人？”
不想沈天扬根本不和他寒暄，直接抢步上前，扬起手一剑劈开了郑高的天灵，郑高额上开了一道血口子，瞪着眼仰面倒下了。
其他骑手被社众们分割包围，逐个斩落马下。骑兵一旦被近身缠斗，灵活性还不如步兵，纵使这些亲卫武艺高超，现如今也只能落个被同门绞杀的下场了。
城楼上的守卫们发现攻势减弱了，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意识到：郑家人马退却了。
郑家人马连日作战，伤亡数百，早已达到了十分之一的临界点，终于崩溃了。无数的炮灰丢盔弃甲，四散而逃，无论头领们再怎么杀逃兵也拦不住了。很快，这些头领们也开始逃跑了，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任凭你多大规模的队伍，一旦士气崩溃，就算是白起再世，那也挽救不了颓势。
谢雍容看清形势，发出一声大吼：“出城追击！”在城里憋屈了数日的守卫如饿虎下山一般冲出城楼，四处追杀郑家败兵。
此时沈天扬已经冲进郑家的本阵，剑锋即将掠过郑荣的喉咙。
“社主，快撤吧！”
一名头领将郑荣推上马，自己被一拥而上的敌人乱刀砍死。
郑荣怒视着沈天扬，脸颊的骨头都由于牙关紧咬而显出了轮廓。郑荣使出全身的力气甩动马鞭，在亲卫的护卫下疾驰而走。
“我还没有输，等我回到武昌堡，再集结人马，必定杀光你们这帮贼徒！”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郑荣满怀着复仇的信念，骑着马踏上了回武昌堡的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路上还有一帮人在等着他。
路边林子里的段纯打了声呼哨，暴雪坊职人拉起了绊马索。
一支沾着毒的飞针朝着郑荣的脖颈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