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雄狼不敌两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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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雍容纵然剑术超群,也敌不过那么多人,肩上挨了一记。情急之下,她刚好掀起沈天扬躲藏的那张桌子,拉着徒弟梁嫈,再带上沈天扬,一路滑过去,撞破栏杆,顺着屋檐坠落到了地面,之后上了两匹马,逃之夭夭。

沈天扬被颠了个七荤八素。等天色暗下来,他好不容易下了马,刚好记起早些时候在浔阳楼里嗅到的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忙扶着一棵树呕吐不止。

而一旁谢雍容扒开衣领检查伤口,梁嫈吃惊地发现师父的伤口已经又黑又紫了。

谢雍容啐了一口说:“天杀的嵇少文,居然在兵器上淬毒!”

梁嫈眼圈一红:“师父您不会有事的。”

谢雍容摇头叹气:“时也命也,不能强求——喔,对了,你把这封信还给那个小兄弟吧。”

梁嫈含泪点头,将介绍信递还给了沈天扬。

沈天扬看见信,没想到险象环生,重获希望,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抄进手里,再也不想丢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一块儿带出来吗?”谢雍容问他。

“为了把信还给我?”

“才不是呢,只是因为我的衣服还在你身上。”

沈天扬被马儿颠得头昏脑胀,经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谢夫人的衣服。“那赶紧换回来吧,您的衣服到底有点小,我穿着怪难受的。”

谢雍容浅浅一笑,点头说:“是应该还回来,我堂堂鄂州第一美人,总不能穿着一身男装去奈何桥。”

梁嫈闻言啜泣道:“师父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师父您一定不会有事的!徒儿这就去给您寻草药。”说着,就要起身。

谢雍容一把扯住了她:“我的伤我自己最清楚,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即便你能找到合适的草药,我怕是也早已被野狼吃掉了。”

谢雍容说着这话的时候,沈天扬就感觉从脚后跟窜起一阵阴风,沿着脊梁骨直达后脑勺,冻得他几乎跳起来。两匹马嘶鸣不安,山林间响起奇怪的嚎叫声,他环顾四周,看见十几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虎视眈眈。

看来,野狼被血腥味吸引,真的来了。

梁嫈吓得腿软,瘫坐在草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如果是十几个人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害怕,关键是在荒野之中,兽群的野性极大地震慑着人类的胆魄。

沈天扬同样紧张地发颤,但他觉得自己都能从浔阳楼二百暴徒手中脱身,不应当死在区区十几匹野狼的獠牙下。更何况现在三个人,只有他一个男子,理当肩负起保护旁边两个女人的职责——尽管其中一个在昨天还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并问另外两人:“有火吗?”

梁嫈忙回答:“有。”随即从腰带里摸出两枚打火石,就近从地上抓了把干树叶,开始点火。怕火是野兽的天性,只要成功升起篝火,狼群应当不敢造次。

梁嫈点火的同时,沈天扬对谢雍容说:“谢夫人,我的衣服内口袋里有一只针线包,里面有三五根绣花针,麻烦找出来给我。”

读书人在外走动,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只能靠自己,带着几根针也不奇怪。

谢雍容摸了半天,只摸出来一根钢针。

“只剩下一根了?”沈天扬有些发晕,他轻抚脑门,保持镇定,放下信件,接过了钢针。如果昨天晚上不自作聪明打灭蜡烛,现在还能多一根用用。

梁嫈好不容易点燃了树叶,问他:“你拿绣花针做什么?”

谢雍容靠着树干半躺着说:“昨晚正是他飞针打灭蜡烛,难道你忘了?”

小时候沈天扬在庙会里听书,听到有人可以将随手拈来的小物件化作武器,他很感兴趣,回家之后就偷偷拿母亲做手工的绣花针出来丢着玩。时间一长,竟然找到了飞针的窍门,从那以后,扎树叶、打果子、戳邻居家黄牛屁眼子,什么都来,到最后甚至能在二十步开外,打穿坚硬的瓦罐,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有把握,如果现在手头有十几二十根钢针,能够成功击退狼群,然而问题是,他只有一根。

只有一根针,一次机会。想要靠这仅有的一次机会,打退狼群,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头狼。

篝火愈来愈旺,沈天扬也得以渐渐看清周围每一匹狼的模样,乍一看都差不多——

可不是差不多嘛,狼看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模样差不多,但体型上肯定是有区别的,头狼必定是最大最壮、声音最为雄浑嘹亮的那一匹。

沈天扬仔细观察每一匹狼,试图从中找到狼王。同时他感觉身旁的篝火愈发炽热,也不枉提醒梁嫈:“嫈儿姐姐,火势够了,你也保护谢夫人。”

于是梁嫈拔剑在手,那柄宝剑乃是八面仿古剑,剑纹细腻,中间起脊,犹如云水流转一般美轮美奂,而且剑身两侧的中间四面,每一面靠近剑镡处分别有一列篆书铭文,分别是:“剑出卷寒,天下飞雪,冰封万里,霜裹五岳。”卷寒剑的剑身映着火光,也能震慑狼群一时。

而沈天扬扫视着狼群,一颗黄豆大的汗珠从美人尖滚下,一直流到印堂位置。

到底是哪一匹,哪一匹才是头狼?

群狼从喉咙里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异声响,愈发逼近。

忽然,有一匹狼发出了不太一样的声音,旋即两匹个头较小的野狼恶狠狠地扑向篝火旁的三人。

“呀——”梁嫈惊叫一声,挥舞着长剑和一根火把驱赶野狼。

野狼不甘心地退缩两步,露出满口獠牙。

仅仅是一次试探而已。但沈天扬已经,找到了狼群的首领。

就是它——一匹青灰色、额心一点白毛,体型比其他同伴都大上一圈的野狼,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声响,它每次出声,同伴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它就是狼王。

但狼王距离篝火至少有四十步,即便是使出全力投掷,飞针的射程也达不到那么远。而且一般狼王起到指挥和压轴的作用,亲自上阵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即便找到,也很难有机会将其引诱过来击杀。

要想干掉它,只有一个法子——

“嫈儿姐姐,给我一根火把。”

沈天扬接过一根燃烧着的木头,挥舞着火焰,徐徐向前挪动着脚步。

梁嫈关切地问:“你要干什么?别离得太远了。”

沈天扬没有回答,他的精神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他甚至紧张到紧握着火把攥破了手心,生怕火把不小心滑落,周围的野狼蜂拥而上,将他扑倒,咬断喉咙,啃食殆尽。

他屏息凝神,走入狼群的包围中,仅凭左手上的一团火焰,面前遏制住群狼进犯的脚步。

五步、七步、十步……

他一边朝头狼方向走去,一边在心中默记着距离。

直到距离仅剩五步,能清楚闻到狼王口中的血腥气息的时候,他手中的木头烧到虎口,烫的他本能地丢掉了火把。

狼王整个鼻子上的皮肤全都拱起,两眼犹如无常鬼差手里提着的青灯,它低吼一声,猛扑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天扬抬起右臂,紧接着往前一挥,周身衣服都发出撕裂空气一般的爆响。

漆黑的夜幕当中,乍见一点银光,如梭子般飞入狼王口中——

“呜——”

狼王发出痛苦的怪叫,呜咽了数声,挣扎着倒在了沈天扬脚前不到一尺的位置。

群狼见首领瞬息毙命,纷纷震恐,尽管仍有数量优势,然而没有狼王发号施令,一时进退两难。

趁此机会,梁嫈抽出几根火把,掷向野狼,最终将群狼逼退。

而做完了一切的沈天扬长出一口气,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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