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名门闺秀不靠谱

一个风雨交加之夜,电闪雷鸣,狂风裹胁着大雨击弯了一片一片的大树。尚未发黄的树叶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水塘里的水似乎沸腾一般翻滚着。巨大的炸裂声从九万里的高空坠落下来,将几百里的鸟兽震慑的不敢作声。

一间破庙内,一男二女三个旅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漏水的殿内,惨惨恻恻。那几人躲在屋里,试图点燃一根落满灰尘的蜡烛照明,但无孔不入的阴风一次又一次吹灭火星,破损的窗户发出哨音,犹如山魈呼号。大雄宝殿漆黑无比,活脱脱是一处骇人的森罗殿。

然而,三人当中有一个却丝毫不惧,甚至掸了掸蒲团,顺势侧身躺下,如卧佛一般闭眼打起了盹。

闪电的光芒隔断时间就透过破烂的门窗照在那张平静安宁的脸上,那两个同伴才发现这一位竟然悠然自得地睡起觉来。

“二娘子,别睡了,醒醒吧。”男子叫了一声。另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也推了推打鼾的这位。

但任是雷声比鼾声大,那娘子也沉浸在睡梦中动也不动一下。

丫鬟便埋怨道:“都怪二娘子,算的卦时灵时不灵的,昨晚说得好好的,今天阳光明媚,最宜出行。哪知道半途下了暴雨,害的我们只能在这破庙栖身。”

“就是,这雨还真不小,别把我的马儿淋伤寒了。”原来这男子是车夫。

丫鬟被屋顶破洞漏的雨水浇了一头,看看二娘子的脸,恨恨然说:“你看看她,怕我们说她,干脆装死了。”

“戌正一刻,雷停雨止。”二娘子闭着眼,嘴巴却在动。

过了些时候,雷电竟真的结束了,雨势也变得微弱,并渐渐止住了。

丫鬟和车夫讶异地看着外面初平静下来的水洼,转回头来点亮了蜡烛。

“死丫头,以后再敢趁我睡觉的时候说我坏话,撕烂你的屄嘴。”二娘子说完这些话,打了个哈欠,方才睁开明亮如繁星的双眼。仔细看这位二娘子,梳着朝云近香髻,插着玛瑙对金簪,脸上一对羽玉眉,两只瑞凤眼,灵动朝气,显得聪慧不凡,鼻长颧窄,唇润耳圆,仅仅薄施粉黛,亦姿貌绝伦。

那丫鬟先是告饶,说下回不敢了,接着又问二娘子为什么连暴雨什么时候停都知道,却不先提醒今天有雨,老是事后诸葛亮害人吃苦可不行。

哪知二娘子理直气壮地反问:“昨天晚上我们在哪儿?”

车夫答:“江州。”

“可不是嘛,你去江州问问,看看今天江州有没有雨?要是江州今天有雨,我把烛台吃咯!”

“……”合着你的天气预报还是分区域的啊!废话,天气预报当然要分区域。

车夫和丫鬟说不过二娘子,自知再辩论也是自讨没趣,只能清理一下殿内的污渍与灰尘,准备将就一晚上。

就在二人收拾几个蒲团的时候,忽听寺外有奇怪的声响。

车夫胆小,问:“此间人迹罕至,不会是有什么豺狼虎豹吧?”

二娘子训斥道:“哪个豺狼虎豹刚下过雨就出来觅食啊?”

“——比豺狼虎豹还要厉害。”她补充说。

“啊——”车夫和丫鬟愕然。

“等的就是他,不然我为什么冒雨也要让你们在今天赶路?”二娘子说罢便吹灭了好不容易才点燃的蜡烛,示意车夫与丫鬟噤声。

蜡烛熄灭后不久,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有个从头湿到尾的人扑进破庙,摔在地上。那人浑身战栗,逐渐蜷缩着爬起来,干呕了一阵,才四下里警惕地张望着。显然,因为刚刚一直在室外跋涉,这人早已适应了漆黑的环境,看见了殿内有三个人正躺着睡觉。

他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左手就要解胸前的绳结。原来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刀。

不过,短暂的紧张之后,他渐渐恢复了平静,蹑手蹑脚地膝行到三人跟前,俯身观察,确信三人只是普通的赶路人,因暴雨迟滞了路程才被迫在破庙中停留后,才轻轻出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就嗅到了有些特别的味道。他抢步来到香案前,探出右手一捻灯芯——

尚有余温。

仓朗朗宝刀出鞘——

此人掣刃在手,退开几步靠门框站定,叫道:“想取张某首级换得千金悬赏,大可不必装模做样,是英雄就堂堂正正与我战上一场!”

“气息短促,中音虚浮,‘场’字破音,可见你早已肠胃空虚,精疲力竭,不然为什么非要倚着门框站着?你还是别叫唤了,省点力气,不然怕是吃观音土都嚼不动牙。”

“哪一个说话?”这人寻觅一番,猛然发现当中一个女子坐起来,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商量也不商量就冲自己甩过来。

“啪”的一声,此人面门中了一击,当场跪倒,扑地不起了。

二娘子重新点燃蜡烛,叫丫鬟将自己的绣花鞋拿回来。

丫鬟一脸嫌弃地拎着那只鞋,伺候二娘子重新蹬上。

“他怎么被你一丢鞋就倒了?”车夫看着门口趴着的陌生年轻人觉得不可思议。

二娘子微微笑道:“他能撑到进庙就实属不易,我怕他反应过激,徒耗心神,万一猝死可就不好了,所以帮他一把,让他好好歇息歇息。”

车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拨弄着一动不动的年轻人,又看见年轻人身旁地上的一柄铜装长刀,品相不凡。他就问:“二娘子,你说你让我们冒雨赶路就是为了等这个年轻人人,那他到底是谁啊?”

二娘子嗔了车夫一眼:“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是车夫吗?”

“我也想知道,可二娘子你不指点我呀。”

“就是因为你听话不认真。他自己都说了,千金悬赏。”

“千金悬赏?”车夫凝神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掩口失声,惊叫道:“他就是张天锋,那个欺师灭祖杀七十几口人的恶贼张天锋?”

二娘子微微点头。

车夫先是吓得胆裂横飞,转而又庆幸喜悦:“想不到竟然让我们遇上了——喔,还亏得二娘子让我们来到这所破庙。从今往后,我可就卖了马,再也不用干什么倒霉车夫了!”他大喜之余,就拿起了地上的刀——

“放下!”那二娘子几乎是命令说。

“这——”

“我让你放下!”

车夫攥着刀说:“二娘子指引我们到这里来,现在千金送上门,你为何又要阻拦?”

二娘子教训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千金激赏戕害重良。切不可为了蝇头小利,就滥杀无辜。更何况你想过没有,你斩了他的头颅,提着他的刀。别的人又不一定知道张天锋长什么样子,即便知道,那么那些人又会不会为了争夺千金的悬赏,再把我们给杀了?”

车夫听了这番话头脑才有些清醒——当然主要是因为后半部分。然而他仍然有不明白的地方:“二娘子你说他是无辜之人,可弑师灭门的,能是无辜吗?我们饶他一命,等他醒来,万一报复怎么办?我们几个哪里是这种恶徒的对手?”

二娘子却让车夫放一万个心,成竹在胸地说:“他当然是无辜的人,我堂堂八卦庄巽庄庄主诸葛龙晴说话,什么时候错过?”

“候补庄主。”

诸葛龙晴摆驾势的时候,丫鬟不适时宜地插了一句,气得她又摘了鞋冲丫鬟印堂来了一记:“要你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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