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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是明月斋？”
“不能认定就是他们。只不过普通的迷香应当是没有什么特殊气味的，而那次大会擂台上，明月斋总社主吕谣媛为了借打擂之机杀害罗大哥，使用了掺杂了更多猛料的迷香，使我不得不怀疑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没有在盟主会中占据较多席位，尤其是盟主之位在对手手中，因而怀恨在心，才进行了报复？”
“有道理，值得列入嫌疑当中，”诸葛龙晴道，“而且杀死罗鉴戈之后还要嫁祸给别人的行为，也相当于在佐证，这件事不是专业的刺客所为，因为对于类似暴雪坊这样的组织来说，杀人之后还伪造现场，实在多此一举了。”
对此，见过暴雪坊刺客杀人情景的沈天扬表示认可。
诸葛龙晴和自己的父亲、马威再度讨论起来，而沈天扬忽然叹了口气。
诸葛龙晴问：“沈兄弟缘何叹息？”
“不知道罗大哥的儿子和夫人步氏这会儿怎么样了。”沈天扬感慨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若照罗鉴戈生前所说，他死后，麾下八天王很可能会为了利益有一番争夺，而其子罗冽势必会成为八天王争夺权位的工具，除了朱雀天王金鹏离得远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到消息外，其余七天王估计少不了要明争暗斗。震天轩这么大的家业，很可能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分崩离析，着实令人唏嘘。
“行了，别唏嘘了，”诸葛龙晴劝他，“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你果真猜不到吗？”
沈天扬低头沉默片刻，说：“猜得到，猜得到。”
罗家庄园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谁都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社盟盟主、震天轩的总社主罗鉴戈，会在大婚的前夜被人削去头颅，而凶手，正是和他待了一天的鄂州剑社社主沈天扬——至少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震天轩的八大分社的大部分头领都聚在一起，讨论善后事宜。震天轩八天王，分别是青龙社主赵长空，白虎社主侯杰，朱雀社主金鹏，玄武社主褚臻，栖凤社主何莹，麒麟社主蒋贵，飞鹤社主于可赞和苍鹰社主孙孟益，除金鹏远在洪州“开荒”外，另外七天王都围坐在罗家庄园内的大义堂中，面色凝重。
头一个开口的乃是一个中等个头，外表敦实的汉子，他正是玄武社主褚臻，褚臻摇头慨叹道：“罗大哥英雄一世，想不到最后竟死在小人手上。”
“可不是嘛，”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也说道，“谁能想到，凶手就是那个受到热情款待的‘贵客’呢。”这个瘦猴一样的男子乃是白虎社主侯杰。
“不管怎么说，为罗大哥报仇乃是当务之急，”青龙社主赵长空道。题外话，赵长空身为青龙社主，擅长的却是一套伏虎拳，其实这非常合理，正是因为能“伏虎”了，才做的青龙社主。
“赵二哥说的对，”麒麟社主蒋贵道，“不过沈天扬尽管年纪轻轻，武功却深不可测，昨夜那般围堵，都能让他走脱，现在找他怕是不易。”
“深不可测又怎的？”栖凤社主何莹道，“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咱们震天轩五万六千人，哪怕抽出千分之一来，还怕对付不了他？”
何莹此话一出，当即引来飞鹤社主于可赞、苍鹰社主孙孟益的哂笑。
孙孟益道：“六姐此言差矣，连你都如老鹰捉小鸡里被老鹰捉的小鸡一样被沈天扬轻易击败，咱们手下的弟兄看见了，哪个还敢主动上前？别说千分之一的五百多人，就算是百分之一的五千多人，这五千多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怕死的，这又不是前几年和金人打仗，谁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功劳？要想擒住凶手，还得靠咱们几个领头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何莹就来气了，昨夜负伤状态下的沈天扬都能将自己制住，那帮过来围追堵截的人里，只有赵长空夫妇和利州那个姓杨的还算够义气要救自己，其他人哪个不是在旁边光喊两嗓子装装样子，想等着吃现成的？
正如罗鉴戈生前所预料的那样，他一死，这帮得力的手下，就开始盘算着争权夺利了，而从昨夜那帮社众的表现就能看出，其实在座的另外六位天王里，绝大部分是没想着何莹能活着坐在大义堂里的，毕竟少个对手，竞争的压力就减小了很多。
这七大天王一个个满口都是替罗大哥报仇，实际上满心都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不过这七个人似乎忽略了震天轩里相当重要的两个人。
罗鉴戈的儿子罗冽，以及未过门的夫人步氏，他们俩竟然被完全排除在了会议之外。
罗冽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但步氏就不一样了，她听说这七位竟然自行组织会议，都没同知她和罗冽一声，当即就冒火了，将罗鉴戈之死的悲痛暂时放下，拉着罗冽的手直奔大义堂而来。到了门口，步氏将门訇然推开，扫视了在座的七人一遍，而后拉着少社主，在众人的惊诧当中径直走到首座，将罗冽推在了过去罗鉴戈常坐的位置上。
一阵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侯杰先开了口：“原来是步夫人，我等因担心步夫人沉浸在悲痛中无法理事，因而自行召开会议，讨论替罗大哥报仇的事，打算等有了具体计划后再转告给夫人。”
步氏乜了他一眼，压根没打算开口。
而赵长空稍作思忖，没有向步氏说话，而是面朝罗冽，很是尊敬谨慎地问道：“少社主，如今罗大哥新殁，当由少社主主事，我等作为叔伯，愿意为少社主分忧。只是担心少社主沉痛难以自持，才擅自在大义堂议事，不过商讨结果如何，还是要由少社主定夺。”
十几岁的小孩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罗冽面对着一帮比自己大了很多的老江湖——当然何莹除外，有人甚至怀疑二十来岁的何莹能当上分社主，靠的是潜规则——哪里有主意？说句难听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赵叔说的是，赵叔说的是。”
说句难听的，像这种唯唯诺诺，连个主见都没有的孩童社主，要你有何用？——
其实还是有用的，用处就在于看他是受谁的控制与引导了，毕竟这是罗鉴戈之子。赵长空第一个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显得对罗冽很是尊崇。
步氏跟了罗鉴戈这么久，同样也不可能看不出赵长空的心思，但她没有直接戳穿，因为现在有个说话有分量的头领愿意拥护少社主，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好消息。
“对，”桌对面褚臻也附和道，“一切最后还是要由少社主定夺。”
侯杰见形势如此，立刻毕恭毕敬，冲罗冽拱手并大声说道：“少社主，而今杀害罗大哥的凶手在逃，请少社主下令，即刻派人捉拿！”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侯杰的声音特别大，把在座的另外六天王耳朵都震得嗡嗡响。
罗冽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惶的模样，刚才还能磕磕巴巴地说两句话，这会儿连个屁都崩不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步氏不得不开口了：“侯兄弟说要替大哥报仇，这件事的确是当务之急。只不过，你能确信凶手就是逃掉的那个人吗？”
侯杰愕然反问：“难道不是吗？”
出现在现场并且逃跑的人，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不一定会在事发后还停留在现场，这是一个相当浅显易懂的道理。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或者说假装不知道。而人最容易轻信的三样事物，莫过于道听途说的谣言、亲眼目睹的假象和自以为是的想法，更不用说，很多人连这个道理听都没听说过。
而对在座的七位大佬来说，谁是真凶并不重要，重要是谁抓住了凶手，为罗大哥报仇，若谁能完成这件事情，谁在震天轩里的话语权就能显著增加。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其实谋害罗大哥的真凶，就是在座的某一位。但这种设想太过大胆，而且你怀疑别人是密谋者，别人同样可以怀疑你，如此一来，内部勾心斗角，自行瓦解，还争个屁的权？自己带着自己手下走人另立山头不就完了！
所以，心里怀有此种默契的七天王，都没有将矛头指向内部的任何一个人。
“凶手不见得就是他一个人，”一个鹰钩鼻，模样狰狞怪异的汉子说道，此人正是苍鹰社主孙孟益。孙孟益道：“我想步夫人是这个意思。”
“喔……”侯杰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张大着嘴巴说道，“那应该速速将鄂州剑社的相干人等立刻捉拿才是！他们现在在何处？”
孙孟益道：“侯三哥忘了？和沈天扬一起来的那群人，都在庄园里住着呢。昨夜出事后，小弟我就立刻叫手下看住那片厢房，他们一个也没走得了。”
一个脖子长长，细胳膊细腿的汉子称赞道：“孙兄弟干得漂亮。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担心沈天扬会跑远。毕竟他总不能丢下自己的亲属朋友于不顾吧。”此人则是飞鹤社主于可赞。
步氏闻言，忽然说道：“我要去见见他们。”
侯杰忙道：“请步夫人慎重，那群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咱们把他们软禁就是为了引沈天扬出来。步夫人您去了，那些人借机把您当做人质，威逼咱们放他们走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放着罗大哥的大仇不报吧？”
总不能放着罗大哥的大仇不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您要是被捉了成了人质，咱们可真不一定会投鼠忌器。
然而步氏不屑地冷笑一声，执意要去见见和沈天扬一道来兴元府的那些人。
在座的七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再出言劝阻。道理很简单：本身孤儿寡母就好欺负，而这里的孤儿寡母的母其实就是个童养媳，如果这位刚烈的童养媳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剩下的孤儿简直不要太好欺负。
当然，为了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七天王还是以保护罗大哥遗孀安全的理由，陪同步氏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