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绮罗应是明日花

话说沈天扬在藏娇阁内邂逅了一位模样甜美,个性有趣的姐儿,刚说了自己的姓名,那姐儿就像是失了一惊,随后拉着他上三楼,进了一间小厅。说是小厅其实不准确,因为这房间比一般的小厅还要小,里面的陈设除了一架屏风、一方烛台、一张茶几、两把椅子外,就是必不可少的床了。

沈天扬进了房间,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免不了脸红心热,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仍很讲礼貌地问姐儿:“你们都是这么直接招揽客人的?”

怎料那姐儿回答他的话,却与服务项目毫无关系:“你不要急,听我说,有人想害你。”

“有人想害我?”沈天扬脸上的红霞褪去,换成了一副严肃的神情,问:“是谁,你又怎么知道?”

“我说了你先别急嘛。”那姐儿拉着他在茶几旁坐下,又回头检查了一下门上的插销,才回来和他说:“刚才我给几个客人陪酒,他们多喝了几盅,酒席宴间说了些放肆点的话,又聊到了最近打算干的事情,我听见了‘把那个叫沈天扬的小子给办了’,沈天扬可是你的名字?”

“对,我刚才刚告诉你的。”

“那就是了。”姐儿说:“那几个客人是绍兴越州来的乡社头领,是被临安的朋友带到此处的。他们还说什么‘军社大会’……”

“军社大会?”

“对,应当是叫这个。他们还说等过两个月人一齐,就在钱塘正式召开,共商大事。”

“喔……”沈天扬微微点头,绍兴越州来的乡社头领、军社大会、钱塘召开……他心中已开始盘算。同时,他还很感谢纪天晖纪大哥,若不是纪大哥带着自己来藏娇阁体验生活,他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如此重大的事件;此外,他也要感谢眼前这位有心的姐儿。想到此处,他就起身想姐儿行礼,聊表谢意。

那姐儿忙欠身道:“小郎君使不得,奴家哪里受得起您一拜?”

“对了,还不知道娘子芳名。”

“叫我绮罗就行。”

“那绮罗姐,多谢了。”

沈天扬正感谢着,就听外面有男人在叫绮罗的名字。

绮罗道:“刚才我借着酒醉想吐的借口出来,现在客人叫我了。”

“你接待的客人就在附近?”

“就在这个房间的隔壁,左边。”绮罗拿起剪刀将烛灯挑亮了些,又说:“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客人们生气了。沈郎君若不喜欢青楼里的艳靡,可以在这清净的屋里坐一会儿,我将灯挑亮些,别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人,不会乱闯了。”说完,绮罗放下剪刀,冲沈天扬嫣然一笑,开门退出了房间。

待绮罗离开,沈天扬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之前在二楼的时候,纪大哥微醺的时候,不慎将隔墙耳掉在地上,他给捡了起来。又想到绮罗说,那几个绍兴来的军社头领就在左边房,那不如……想不如做,沈天扬立刻掏出皇城司察子专用的隔墙耳,贴在左边墙上,仔细聆听起了隔壁人的谈话。

“绮罗,你上哪儿去了?”一个听声音就醉醺醺的男子问。

“奴家不胜酒力,方才失态了,这会儿好多了。”

“好多了就继续陪本大爷喝酒。”

接着是嗳呀一声轻唤,应当是那客人动作太大,将绮罗弄疼了——拉她坐下的动作。

他们喝了几轮酒,又讲了几个笑话,方才重新聊到了之前绮罗告诉给沈天扬的话题。

有个声音略细些的男子道:“我们原来是八大金刚,先是变成六大金刚,现在又成了四大金刚。真是让人感慨啊。”

“可不是嘛!”又一个人说道:“只是没想到,那纪云展的儿子纪天晖跟着韩万山那个骗子,却深得其真传,竟能一招半式之间,就杀死我们两位弟兄。也不知是不是韩万山暗地里出手的。”

“别想那么多没用的,真说起来五哥六哥就是弱。学学人家暴雪坊,我们这些搞职业的不应当找借口,死了就是弱。”第四个男子说。

“四弟说得好,不应当找借口,死了就是弱。”

老三说:“但是那韩万山教出来的徒弟真有那么厉害?韩万山自己是有点实力的,但他向来坑徒弟的钱,从来不传授自己的真正绝学,那纪云展的儿子果真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天才,让韩万山动心了?”

老二说:“据说那一日的确是这个叫纪天晖的小子一剑挑翻了老六。”

老大说:“那日后若碰见这个姓纪的小子,对付他的时候多留心些。”

“不过即便碰见他,我们也未必就好动手。”

“怎么讲?”

“几位哥哥忘了,纪云展的儿子如今和那个姓沈的小子在一块儿,而且这姓沈的小子还给丁兆辉的徒弟张天锋提供庇护,刚才才谈到的,这三个现在都住在林一飞大人的府上。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傍上这条大腿的?”

沈天扬听得仔细,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字眼:丁兆辉的“徒弟”。自池州血案发生、千金悬赏令发布之后,几乎所有遇到的人对张天锋的称呼都是“叛徒”,只有这玉琴庄的四大金刚仍称张天锋是丁兆辉的徒弟。由此可见,池州血案的凶手大概率就真的是玉琴庄了,至于那第三根绞龙丝的不知名持有者,应当没有太大嫌疑。

接着,隔壁人又说:“管他们是怎么傍上的,逮着机会悄悄把他们做掉,干净一点不留痕迹就行了。”

“对,二哥说的对,做的干净就行。”

“好了,别再想那么多了,今天晚上咱们兄弟好好消遣一番。绮罗——陪本大爷喝个交杯吧!”

之后就是一阵放肆的嬉笑,隔壁厅的男男女女们开始做起了最快活的事。

沈天扬收起窃听工具,揉揉耳朵,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告诉纪大哥。

于是他立刻推门出去,下到二楼,找了一圈来到纪天晖订的小厅,闯入里面。

“哎呀——”他失声惊叫,忙遮住了眼睛。

原来但见厅内玉杵乱挺贝户流膏,又有闷哼娇呀不绝于耳,早已浓云密雨春色无边。

而或半裸、或全裸的姐儿们对沈天扬的突然闯入,厅门大开不以为意,甚至连一点最起码的惊怵都没有,仍在陪纪大官人玩耍。

纪天晖百般都玩腻了,要的正是这种新鲜绮趣,他看见沈天扬透完气回来了,就快活地大声道:“难得今日桃红柳绿各色美人这么齐全,兄弟尽情痛饮,不醉不归呀!里头还有许多房间,都备了枕席,若兄弟当真醉了,只管随意躺去。”

沈天扬以袖挡眼,穿梭在香肤粉肉之间,走到正抱着海棠耸动的纪天晖椅后,对他低语:“纪大哥,我有要事想跟你说。”

“什么要事,有造人重要吗?”纪天晖又顶了两下,他怀中的海棠娇哼一声,眼神迷离,仿佛三魂六魄都被顶散。纪天晖挑逗海棠道:“小美人,本大官人弄得你舒服吗?今天就给你播个种,三百天后,就有个小人掉出来啦!”

海棠缓过神来,才觉花心已被采去,自脐以下蓦地都麻了,又听纪天晖言语挑弄,便说“大官人你坏死了,奴家才不要小人呢?真有了小人,小一年都开不了工了。”

“开不了工,本大官人养你啊!”

“大官人当真?”

“绝对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明就是逢场作戏、消遣娱乐的,这俩人怎么还君子协定上了?沈天扬不理解有钱人的想法,唯有瞠目以对。其实有钱人也不一定都能理解纪天晖这位有钱人的想法,他总是思维清奇、想法独特。谁说和青楼的姐儿交往就是逢场作戏了?君不见虫娘与柳三变,琴操与秦少游,聂胜琼与李之问?那咱纪大官人和海棠就在今天许下十月约定又如何?

“唉!”沈天扬重重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理解,更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瞧着正沉浸在欢愉之中的纪大哥,心知今晚是劝不住纪大哥了,甭管多要紧的消息,都留到明天讲吧。他又一想到玉琴庄的四大金刚就在楼上,担心纪大哥一个人待在藏娇阁会出什么意外,他只好也留下来,进了里头一间小小暖阁,但见里边铺锦垂绣华丽非常,壁上挂着一副对联:醒时只在花前坐,醉罢还来花下眠。他赏析片刻,觉得还算雅致,就在那张铺好的床榻躺下,双手托着头休息,让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均尽可能地避开淫靡的邪风——个鬼!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天性,只要注意保持必要礼仪就可以了。而显然群啪并不符合沈天扬的观念,所以他才宁愿一个人在暖阁里独处。

而正当他闭目休息顺带醒酒的时候,有个小姐走进了暖阁。

沈天扬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瞧,原来是凤丹。

他还未开口,凤丹倒先问他了:“小郎君何必假矜持,都来到藏娇阁了,还宁愿一个人独处?”凤丹说着,就凑在他旁边坐下了。

沈天扬让开一点地方,好让凤丹坐得舒适些。他答道:“我只是觉得,来青楼听听曲、品品诗词,欣赏下小姐们的才艺就足够了。若是真放荡通宵,只怕是对不起自己的心上人。”

“哟,小郎君还有管制着您的心上人?”

“谈不上管制,”沈天扬脸颊稍稍有那么一点绯红:“她或许还不知道我把她当做自己的心上人吧?”

“那有什么可讲的?”凤丹说罢,香躯依着他,呢声道:“小郎君觉得此处可好?”

沈天扬又往里缩了缩,应道:“好是好,只嫌闷了点。”

凤丹道:“那边有扇窗子哩,奴家去打开。”说着,就蝶儿般飞到东首,推开纱窗,一阵冷风吹进来,凤丹连打了两个喷嚏。

“要不关上吧?别感冒了。”沈天扬说。

凤丹摇摇头,含笑转回来,又紧紧地往沈天扬身上挨去,腻声道:“奴家打小在青楼,十七载了,还是头一回有客官关心奴家不要感冒的。”

与此同时,小厅里纪天晖已经连御数女,姐儿们呻吟不断,荡人心魄。

而凤丹跟沈天扬越贴越紧,丝声嘤咛道:“您的那位大哥好厉害呀……唔……奴家还藏有些好酒,小郎君喝完陪奴家一会儿好么?”她刚才在厅中,也吸入了不少助情香,此际透过暖阁的门帘缝瞧见外面的绮景,春情暴发,只盼能与这俊公子立时欢好一回。

沈天扬虽之前说没去青楼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早晚找机会要跟纪大哥这位狐朋狗友去快活快活,可真到了地方,却又满身的不自在,心里确信自己并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而且从傍晚到现在,快两个时辰了,至今尚未尝过一个青楼姐儿,此刻听了凤丹的话,又触到她那滚烫的肌肤,再难把持得住,脑中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咱只试这一回,下不为例!

可另一个声音又说:不,咱不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他开始天人交战,终究不能合一。

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身体的冲动是原始本能,能用心神就彻底把控住的都堪称神人了。

甚至到最后,他的欲望已经充盈了大脑,但他仍强忍着莫名的失落与遗憾,说:“我们就喝喝酒,聊聊天,行吗?”说着,他瞥了眼半开的窗户,夜风断断续续地吹入暖阁当中,能让人更加清醒,他又道:“就在这儿,我陪你。”

此刻,凤丹已经转而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沈天扬了。她点了下头,说:“好,就在这儿,喝酒聊天。”

凤丹转身出了暖阁去拿她的藏酒时,沈天扬长出了一口气。

他总算可以安心地躺在榻上,遥望窗外的璀璨星辰了。夜空中,北斗七星昂然而立,令他不禁想起沈佺期的诗句:

燕姬彩帐芙蓉色,秦子金炉兰麝香。北斗七星横夜半,清歌一曲断君肠。

其实在长江以南,要见到北斗七星并不容易,今夜能得一睹,实属有幸。因此沈天扬就仔细观察起来。观察了片刻,他忽然叫了声:

“怪哉!”

“小郎君在瞧什么?”那边凤丹拿了两坛醇酒进来了。

“你过来。”沈天扬拍拍床榻的空位,叫凤丹躺在他的旁边,随后伸手指向北斗七星:“你瞧。”

凤丹惊喜地叫了一声:“没想到今天还能瞧见北斗星,果真像把勺子。”

怎料沈天扬说了一句:“今天的北斗星,有古怪。”

凤丹不免要问:“哪里古怪了?”

沈天扬便说:“古书有云,北斗七星:‘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可你看,今天北斗七星的斗柄并不是指向东方的。”

凤丹看了看,诧异道:“对诶,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沈天扬想了想说:“自靖康以来,气候苦寒,凛冬久长,如今虽说按日历是初春,但天气依旧寒冷如冬,说现在是冬天也不为过,但斗柄也并不是指向北方。它偏偏指向的是南方!还有——”

沈天扬猛然瞪大了眼睛,脸上竟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凤丹一瞧也害怕了,但却又不明白沈天扬惊惧的是什么。

直到沈天扬舒展开几乎打结的舌头,说了句:“北极星哪儿去了?”

但凤丹却另有发现:“小郎君,您再仔细瞧瞧,这是北斗七星吗?”

沈天扬依照凤丹所指方位看去,赫然发现:这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北斗六星,第四星,天权,不见了。

天权者,文曲星也。

文曲星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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