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以为是武侠就错了

一苇乘过运河浪,只为寻医到店旁。

次日午间,一行人就坐着车船来到临安,来寻此地的女华佗。

由于还没到正月十五,路上行人稀少,水月也只能是仅凭印象来指引众人,去寻那家叫做保安堂的药铺。

其他人都紧张焦虑,唯独李天师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慢慢悠悠跟在最后面,但同时又不掉队。他似乎还对临安人口中的那位女华佗有些不服气:“想贫道与魏文赋、姚阳、石冠双并称天下四神。那魏文赋作为医者,更是居于四神之首,他都没有被人称为华佗在世,区区一个药铺的老板娘,也能叫‘女华佗’?”

水月告诉他:“道长你别不相信,那位白娘子可神了,什么病到她哪儿都能医好,而且从来没有超过一天的。”

“从来没有超过一天的?伤筋动骨一百天,那腿断了、胳膊折了也一天就能痊愈吗?”李天师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是的,”冷月也说,“从去年这家药铺开业以来,就医治过成百上千的病人,没有一个不康复如初的。不说寻常百姓,就连朝廷里的官员都请他们诊治过。”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摸到了保安堂的大门口。

纪天晖和马锦棠二人也得以有机会将放着沈天扬的担架撂下,好好歇歇。

“你说平江的医馆和药铺不到十六不开门,这保安堂难道就会开门吗?”李天师对着铁通般紧闭的大门,如是说道。

“那不是白跑一趟?”诸葛龙晴这才冷静下来。昨天太仓促,仅仅因为水月的一句话,就决定来临安求医问药,结果人家临安的医馆照样关门歇业。但很快她就释然了:“也并不是白跑一趟,本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临安。不管横着竖着,咱们把沈天扬人是运过来了,既然第一站进不去,就直接送到那位林员外的府上吧,唉——也算有个交代。”

沈天抒听到这话,自然高兴不起来,她径自走上前去,重重叩门,试图叫开门来。

“开门!你们不是开药铺的吗?现在外面有伤者,你们快开门呀!”沈天抒就这么叫了小半天,喊得嗓子都哑了,里面仍是无人答应。

“说不准没人,药铺老板一家回乡下过年了。”诸葛龙晴叹气道。

然而话音刚落,门里就有个尖锐的女声回应了:“喊什么喊,嚷嚷那么大声做甚?”听语气,回话的人显然是被吵得恼火了。

沈天抒害怕药铺里的人因为生气就不给哥哥疗伤了,忙带着哭腔央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

“哥哥?”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截止刚才,除了冷月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少女刺客与沈天扬还有着一层亲属关系。

“好啦好啦,真是烦人。”里面的声音说着,大门就给打开了。

沈天抒望去,是个体型纤瘦,样貌姣好,穿一身青色襦裙的女子,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沈天抒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您就是保安堂的女华佗,白娘子吗?”

那女子笑了笑说:“我不是,我是白娘子的二姐青儿,叫我青姐就行。”

“喔,青姐叨扰了。”沈天抒抱拳拱手说:“实在不想在年里劳烦你们,但无奈我哥哥伤重命危,其他医馆均已关门歇业,不得以只能来求青姐和白姐。”

小青听是有重伤员,就赶紧叫外面的人带着伤员进来,送到堂内请女华佗诊治。

而听到外面有动静,药铺的老板和老板娘都赶紧出来查看。

众人看去,除了沈天抒和冷月,其余人险些忘记了伤员沈天扬,个个都暗暗惊叹:好一对佳人伉俪。夫妻二人都是二十出头年纪,丈夫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嘴角还总带着一丝浅笑,一看就是厚德善良之人;而那娘子一身素净衣服,却丝毫不觉孤傲冷寂,反而因眉卧春山眼横秋水的相貌显得光彩照人,简直就是天人下界。

而那对夫妻见有位年轻人躺在担架上,尚处于昏迷之中,就立刻安排起来。

“小青,你去烧点水,准备好一应物品,我就要给这年轻人疗伤了。”白娘子吩咐道。

而那大官人老板却好像有些笨手笨脚的:“那我能帮娘子些什么?”

“官人你就屋外候着,有什么需要我会叫你的。”

“好。”

按照白娘子的要求,众人将沈天扬抬到里屋,随后退到堂中静候。而白娘子和小青就在里屋紧闭屋门,进行“手术”。

之前白娘子说有需求会叫官人,可半天也没喊他一次。

外面人等得焦急又无聊,就扯起闲天来了。

诸葛龙晴问医馆老板:“进来打搅这么久了,还未请教大官人名讳。”

“哪里的话?”那老板彬彬有礼地说着:“小生姓许名仙,字汉文,生于临安长于临安,自幼学医,如今刚刚有了自己的药铺不久。”

“那该称呼您一声许郎中了。”

“客气、客气。”

诸葛龙晴闲聊了几句又问:“那许郎中的夫人……”

“问我的夫人么?她姓白名素贞,是成都人士。”

“那么远来的呀!”诸葛龙晴赞了一句:“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许仙脸一红,傻呵呵地笑着。

而与堂中和谐的气氛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里屋正在进行的紧张忙碌的手术。

沈天扬自被吉先霸一骨朵砸断两条前臂,外加胸骨后,尽管丝毫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手臂和胸膛的剧痛,即便是昏迷中也不断地折磨着他。

所谓武功再高一箭撂倒,盔甲再厚一锤砸透。沈天扬没穿着盔甲,纯靠肉身去扛长柄骨朵,也只能是这个结果。更何况又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吉先霸不但有神力,还长年钻研武学,别说你一个自学了几年武艺的小天才了,就是在沙场纵横多年的金兵金将来,都给你砸扁喽!

而沈天扬一度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他仿佛看见两个自己站在一处幽暗漆黑的洞口,朝洞里探头探脑。身后没有路,两个人对视一眼,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但其实两个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回答,都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两个自己都知道对方的问题以及答案,他们站在洞口谈论,只是想下定决心做个抉择罢了。

“走吧,后面没有路,另外我的心脏和肺都疼得厉害,进洞里或许能舒服点。”

“不,我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啊,总是优柔寡断的。”

“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但我又莽撞了。”

“如果不是你莽撞,恐怕我们连认识明姐的机会都没有呢。”

“什么明姐明姐的?你就是想和她上床!”

“我是想每天和她一块儿起床。”

“那不一样吗?”

“难道你不想?”

“想!——但没机会了。快走吧,再不走洞口再塌方了,我们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两个自己在洞口掐了一架,但最终都因肉身所连带的疼痛停止了争斗,一同摸进了那条幽深蜿蜒的洞穴。

据说,每个将死之人都会走一条长长的、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直到看见一点光亮,朝着光亮追逐,才能够解脱。这光亮的出现或早或迟,快的可能一瞬间就看见了,慢的可能会有千百万年。好在,沈天扬走的路并不孤单,他一直是两个自己肩并肩地扶持行走。

终于,光亮出现了——但奇怪的是并不是在隧道的前方,而是在身后。

那光亮非比寻常,是一团耀眼的紫光,光晕之中,仿佛站着一个端庄美丽的白衣女子,朝二人招手。

起初只是招手,到后来就是强行并粗鲁地往回扯了。

待被拉近,沈天扬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见了明玉纤的脸。那令他痴心无比、朝思暮想的丽人,竟然来在了跟前,还带着怜惜、埋怨的神情,仿佛在责怪他为何要走得那么仓促;又似乎在为自己不肯见他最后一面而感到歉疚。

沈天扬万分激动,许久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讲出两个字:“明姐。”

“大姐,他醒了!”小青激动而又高兴地说。

白素贞长出一口气,接过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沈天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等看清楚正对着自己的女子模样,才霎时清醒,意识到自己因为对方的衣着,错把人家当成了自己爱慕的明玉纤。

等等,我醒了?

沈天扬试着动动指尖,顿觉全身经脉活络起来,还充盈着说不出的奇异能量。

“是你们救了我?”他这下脑子完全清爽了,想起身拜谢两位女子。

“你先别急着坐起来——”白素贞将他轻轻推回去,说,“你重伤初愈,还需要多休息。待会儿给你开一剂药,服用十五天,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那就恕在下失礼了。”沈天扬遵照医嘱,躺着说话。

白素贞和小青点点头,就出了里屋,打算宣告手术成果了。

而沈天扬静静躺着,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待会儿给你开一剂药,服用十五天,就能够恢复如初了。”那女郎中说我十五天就能够痊愈,是不是太夸张了点?我可是断了至少三处骨头,脏腑也受损的呀。而且我险些都要丧命了,也不知经过怎样的治疗,这会儿不但没有丝毫痛楚,说话还中气十足的,哪里像动过大手术的病患?

沈天扬是个有心人,他歪着头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除了一只倒了半满热水的脸盆,任何、哪怕一件医师所用的工具都没有。他不由得发了一身冷汗,从后脖颈一直凉透到了脚心,几乎被彻底吓傻了——

她们是怎么诊治的我?

他根本猜不出来,因为不管是怎么诊治的,反正用的不是正常人的方法。

沈天扬正想着,一个蓝衣少女跑进来,趴在了床沿,欣喜地说:“哥哥你醒了!”

“谁是你哥哥?”沈天扬不免感到疑惑。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一日自己追逐的轻功绝伦的少女吗?

“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天抒啊!”

“抒儿?”沈天扬陷入了困惑当中。由于事隔已久,兄妹二人失散近八载,二人的容貌都已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如今一个陌生少女喊自己大哥,他也不敢轻易相认。

倒是旁人提醒了一句:“还别说,你俩的眼睛鼻子还真的挺像的,不会真是亲兄妹吧?”

“哥哥,这是当年父亲所用过的卷寒剑,对吧?”沈天抒拿起宝剑亮给沈天扬看,竭力想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沈天扬是沈天扬本人不假,但他却无法肯定,眼前这个少女真是沈天抒。

就在众人围着二人,想把事情弄清楚时。沈天扬不经意间用余光看见,那方才给他疗伤的白衣女子竖起两指,冲手指吹了口气,然后悄悄冲少女一指。

接下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沈天扬仿佛看见十岁那年带着二姐去逛庙会,二人失散的场景,但接下来视角一转,变到了时年七岁的沈天抒身上。他好像看见沈天抒被人牙子拐走,卖进了一处森然可怖的场所,那里有许多孤儿和被拐骗来的孩子争抢食物、互相争斗厮杀,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进入更高一级的地方。他看见沈天抒一层一级地杀戮上去,最终获得了学习武功的资格,在严酷的训练中,被培养成了一个高效的杀人机器——暴雪坊甲级刺客。

沈天扬不清楚那白衣女子使了什么邪法,总之他看见了一切,看见了二姐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感同身受一般体验过了她的痛苦,接着,就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了。他躺在榻上,抬起双臂。沈天抒明白哥哥的意思,流着泪扑进哥哥怀中,却又不敢真的压实了,害怕弄疼刚刚恢复过来的大哥。

沈天扬瞟到,那白衣女子欣慰一笑,就带着她的婢女退出去了。

“官人,你来帮忙配药,方子我已经写好了。”白素贞出来,就按之前所说的,在“需要”的时候叫许仙帮忙。其实如果不是怕许仙觉得自己太废了完全没有用处,就连抓药都可以免了的。

而许仙拿了方子,就像得了圣旨一样,屁颠屁颠跑去药房忙活了。

岂料许仙前去抓药,有个人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

“三七、三七在哪儿呢……”许仙照着方子埋头找存放三七的抽屉。

“三七在这儿。”

“多谢了。”许仙拉开抽屉正准备抓药,才猛觉身边一直有个人,险些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一瞧,原来是跟着一块儿进来的那名道士。“道爷,你可吓煞小生了。”

李天师呵呵一笑,道:“许郎中啊,多亏你家娘子出手相救,否则那位沈社主可就要挺了。”

许仙忍俊不禁,说:“道长说话真风趣,尤其是最后‘挺了’两字,倒和我家娘子说话简直一个样。”

“那当然了,”李天师说,“贫道和你家娘子可是同乡呢!”

“同乡?道长也是成都府人士吗?”

“对,贫道原是青城派道士,道号资聪,俗家姓李,名求战。”李天师在沈天扬等人面前,说话可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

“原来是李道长——”

“我哪儿就是道长了?——”李天师谦恭地说:“我是真人呐!”

“呃……”许仙发觉自己想错了,这位道长一点也不谦虚。

李天师一抖拂尘道:“无量天尊。许郎中,其实今儿个来看病的不光是沈社主一个人,贫道也特为看病前来。”

许仙道:“拙荆刚刚为沈小官人疗伤,眼下或许劳累了,需要稍加歇息。还请道长不是特别着急的话,就先等候一阵。”

“莫要惊动尊夫人了,”李天师回头看了眼门口,又转过来说:“贫道是为许郎中你看病来了。”

“我?”许仙哑然失笑:“没有病呀。”

李天师冷下脸来,郑重地告诉许仙:“看许郎中满脸黑气,已被妖孽所缠,哪里说没有病咧?”

“妖孽在哪里?”容光焕发的许仙如是问道。

“就在许郎中身旁。”李天师说完,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我日你妈哟,我好像是在说我自己个哟?

“啊?”许仙原地转了一圈,看看衣服、抖抖袖子,笑道:“没有呀!”

“许郎中借步说话,”李天师又警惕地瞅了瞅门口,见无人,将许仙拉近低语:“许郎中,你娘们是条长虫!”

“你娘们才是长虫呢!”许仙恼火了,也顾不得所谓礼节和程序,直接开喷了。

“许郎中,我……没有娘们。”李天师道:“许郎中,你娘们真是条长虫,她在缠绕你!”

许仙含春而笑,还颇为得意地说:“我愿意!”

这时,白素贞在外面叫他:“官人,药配好了吗?”

“马上好,马上好!”许仙赶紧配好药扎好纸包,丢下李天师就递药去了。

李天师心有余悸:也不知刚才他和许仙的对话有没有被那白娘子听见。总之如今看来,师父交代的任务,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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