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浔阳楼上赏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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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罗鉴戈发出请柬,邀请沈天扬作为朋友去兴元府参加婚庆。在相国府的授意下,沈天扬不但要去,还要带上林妙湘这个累赘,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而之前强征的那艘车船再次起了作用。一行人上了船,借助车船之便,沿着长江逆流航行。而且这一次不用几位“军社头领”亲自操纵船只,临行前林员外安排了十来个仆人奴役跟随,照料——主要是照料女儿的衣食起居,因此像开船这种粗活,交给仆役们就行了。

什么,不会开船?不要紧,当初船上有长江水道图纸和车船驾驶技巧各一册,不会?那就现学。

经过一段时日的旅行,众人再度来到了江州。江州隶属江南西路,位于安庆府西南数百里的地方,北邻长江,浔阳江从辖境穿过,此州多面环山,算是较为偏僻之地。江州不甚富足,多为谪官所在,但此地有不少名胜古迹,常引人咏物怀古。

刚到江州,本地恶霸嵇少文就立刻在浔阳楼设宴,想要讨好沈天扬这位曾经不小心得罪过的、新晋的相国府狗腿子。

沈天扬觉得,免费去浔阳楼吃饭,观景与歇脚,一举两得,倒也很不错。于是引着众人跟随嵇少文再度走到长江之滨,却见一座古楼飞檐雕画,分外壮观,雕檐外高悬一面匾额,乃是苏轼所写的“浔阳楼”三字。据说当年苏轼本欲题“浔阳酒楼”四字,但不慎墨污“酒”字,于是将错就错,干脆去掉“酒”字,气魄反而要大多了。

登上浔阳楼,嵇少文微笑道:“先唐白居易有诗云:‘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又怪韦江州,诗情亦清闲。今朝登此楼,有以知其然。大江寒见底,匡山青倚天。深夜湓浦月,平旦炉峰烟。清辉与灵气,日夕供文篇。我无二人才,孰为来其间?因高偶成句,俯仰愧江山。’江州也算是人杰地灵的宝地,身为江州人,嵇某颇为自豪啊。”

待众人落座,酒家端来几坛名酒蓝桥风月,替几人斟满,又做好菜陆续端来,好让客人们大快朵颐。

几人酒足饭饱,仿佛不记得往日的恩怨一样,还趁着酒兴欣赏起了浔阳楼上历代文人墨客题的诗词来。诸葛龙晴也是懂诗文的,还逐一为众人赏析。几人挨个瞧着,却瞧见了一首文风与其他先人不太一样的《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待念完,沈天扬一阵激灵,酒醒了大半。再等看《西江月》下面那首诗时,酒便完全醒了。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郓城宋江作。嗬,还敢把自己名字写上去!”

嵇少文尴尬笑道:“这两首乃是当年梁山贼首宋江所题的反词反诗,原本应该抹去,但这两首诗词作为宋江的罪证不得清除,所以这两首就一直保存了下来。”

由于浔阳楼中历代人题诗是无顺序可循的,几人很快又看到了一首唐人题的诗作。这首诗的字迹犹如刀刻斧凿,不甚美观却字字如剑,深撼人心。

嵇少文念道:“风惊雨骤月无光,笔朽思尽心彷徨。万家孤夜不堪醒,滂沱绕耳饮离觞。污领破袖旧布裳,胸藏金剑万丈芒。身无甲胄难横行,何日能得我所向?荆州江陵于天舜作。”之所以看出是唐人所写,是因为江陵在唐代隶属山南东道的荆州,荆州江陵显然是属于唐代的地理划分。如果跑去地理不谈,这题诗人的名字也足以证明该诗出自唐代。

嵇少文思考道:“于天舜,莫不是江湖上流传的邪刀神目于天舜?”

又听到询问,酒家过来笑道:“你要问我可问着了。这浔阳楼一直是小的家里传下来的祖业。最早先唐睿宗年间,我家先祖兴建此楼,刚建不久,就有无数王公大臣、文人骚客、乃至江湖豪侠来此歇脚赏景。唐玄宗先天元年的时候,有个荆州江陵出身的年轻刀客来到此楼,那日他饮酒之后感慨万千,便在此面墙上写下这首《廿二生辰记》来。”

沈天扬唏嘘不已:“想来已经四百余年,唯有此间墨迹能证明斯人曾走过世间,真可谓‘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啊。”

纪天晖看事物的角度总是很独特,他也闲不住嘴,发表意见道::“听你们说的,无非是感慨物是人非,什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可你们偏偏漏了一人。”众人奇怪,怎么就叫漏了一人了?于是问他此言何意。纪天晖面朝店家,呵呵笑道:“到浔阳楼来的人物数不胜数,如今不知几人尚存。而唯独店家一家,经营这酒楼数百年屹立不倒,可说称得上是沧海横流,乃现英雄本色了。”

店家忙赔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店家话音未落,就听别处传来一句叫好声:“说得好!值此当浮一大白!”

几人循声看去,却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那书生觉得随口一喊有些无礼,忙起身作揖,道:“在下曾煦,游历至江州,方才我听闻这位兄台看法新颖,这才忍不住叫好。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极为原宥。”

沈天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大概三十来岁正当时,而且颇有些倜傥风范;紧接着,沈天扬又注意到,此人桌旁倚靠着一柄素木鞘装的长剑,心说:原来此人还是名剑客。

而嵇少文向曾煦回了个礼,道:“原来是曾大侠,嵇某一直没有注意到您,还望您能原谅呢。”

原来这个曾煦,就是江南三剑客之一的“剑客一点”曾煦,据说他的剑,不管遇上怎样的对手,都只需要一点,就能立刻分出胜负,才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想不到能遇上传说中鼎鼎大名的江南三剑客之一,沈天扬便立刻邀请曾煦与他们拼桌而坐,一同赏风景、赏佳句,侃侃而谈。可不知怎的,一开始高高兴兴的,说着说着,曾煦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忧容浮现。

这原本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沈天扬忙问其缘故。

几经追问,曾煦才叹了口气,道:“江州虽不甚富庶,但也算是个山川秀美、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可如这般宝地,却也有人意图搅扰安宁。”

这话一听,沈天扬便问道:“什么人要搅扰江州安宁?”

曾煦叹气道:“倒不是官员贪墨一类的事情。说真的,我倒真希望有个贪墨的官员收钱办事,把那帮人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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