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留下法器传衣钵

蝶影瞥了眼沈天扬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又继续自顾自地喝水,开始考虑起了正事。

正如沈天扬在花名册上所看到的的,暴雪坊两浙西路分坊目前的工作重点,的确是除掉老贼高崎英。

上一次几大高手在平江伏击老贼,本以为成功将其毒杀,却没料到这老家伙抗毒能力极强,堪比平头哥,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还跑到林府给人当武术教头,免费吃住,日子相当滋润。

总坊主闻听此事后当场震怒,下令负责刺杀高崎英一事的两浙西路分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讲这个令暴雪坊威名蒙尘的老贼解决掉。而点检之一蝶影刚刚完成了前一个委托,就奉命来到临安,召集两大最得力的弟子,准备商讨报复计划。

而她的弟子之一冷月早已料到上头会下达刺杀老贼的指令,因此一直在借助沈天扬的身份之便观察试探高崎英。

由于今天早些时候张天锋在比试中落败,高崎英决定将自己的刀法进行改良,去除掉一些繁杂、低效的冗余动作,向着简单高效的层次迈进,追求拔刀即是出招、防守即是攻击的境界。他还不知道,自己当前的想法竟与数百年后的截拳道的理念不谋而合。但在当时要达到这个境界,并形成完整的体系还是很艰难的。更不用说“风灵月影刀法”本身就已经足够精简。

“凡人当中的确也有智慧。”高崎英坐在屋中冥思,琢磨刀法的改进方法。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回忆就多,高崎英一个入定,想起了许许多多被尘封的往事。

大业十三年春,瓦岗寨率精兵七千,攻取兴洛仓【*】,占据仓城,打开粮仓,赈济灾民,百姓纷纷归附义军,李密的队伍很快壮大,并多次打败隋军,步步逼近东都洛阳。 不久,在洛口仓城建立了政权。由于众望所归,李密被翟让和众将领拥戴为主,称“魏公”,年号“永平”。

也就是在那一年,刚刚跟随裴仁基【**】归降李密的罗士信【***】,由于新晋入伙,踊跃表现,率兵烧夷王世充领地,在高崎英世代居住的村庄烧杀掳掠,借百姓脑袋冒功领赏。高崎英的父母与弟弟均在那场战乱中丧命,他便与瓦岗寨结下血海深仇。但苦于人微力薄,报仇无门,高崎英常常长吁短叹,意志消沉,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怎料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有仙人指点,告诉他修真之法。在那之后,高崎英便日夜苦练,终于略有所成,并加入行伍,不断在血腥的战场上增进自己的修为,才有了后来的“老贼”。

高崎英冲了会盹儿,才意识到自己越想越偏了,于是赶紧清醒过来,并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

戒指是黄铜材质,上面铸了一只张开大口、露出獠牙的兽首。这枚戒指是高崎英在一次战斗中缴获来的,名叫灵魂之戒,据说是一枚能吞噬佩带者灵魂的戒指,只要轻轻转动一下,就能清楚感受到自身生命力的流失,但取而代之的是神力的短暂性增长。

这样东西高崎英曾经在关键的时候使用过几次,带来过好处,也坑害过他,但总体而言是利大于弊的,毕竟生命力这种东西,好好吃几顿补一补就回来了,但神力,绝大部分凡人穷尽一生却连感知都感知不到。

不过,高崎英现在却用不到这枚戒指了,因为他早已超越了还需要这种低级法宝的层次。他之所以还留着这样东西,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这枚戒指承载着他的过去、他的回忆,出于念旧不愿意丢弃,二是他担心这样东西落入别人手中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危险后果。可现在,他愈发觉得戴着这东西是一种负担,是时候舍弃掉了。

然而,灵魂之戒终究是一件法宝,尽管是低级法宝,但也是千金难求的神异之物,就这么丢掉了,对这样东西而言并不算公平。因此他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徒儿,你过来。”高崎英拉开门,冲正在磨炼基本功——练块儿的张天锋叫道。

“师父何事叫我?”

“过来就知道了。”

张天锋听从师父的话,先放下用来练力量的石锁,进了高崎英的屋。

高崎英摘下戒指,递到了徒弟的手上。

“师父,这是什么?”

“好东西,但是对你未必有用。”

张天锋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你说是好东西,可对我又未必有用,那你给我干什么?可你又说是好东西,到底好在哪里?

高崎英看出徒弟心中的困惑,先不急着说这枚戒指的来历,而是叫他先戴上试试。

于是张天锋在每根手指上都试了试,最终套在了无名指的指根,相当合适。

高崎英见他戴好,建议他:“转一下试试。”

“转一下?”张天锋试着转动戒指,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这枚戒指就仿佛长进了肉里一样,纹丝不动。

“转一下?”张天锋试着转动戒指,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这枚戒指就仿佛长进了肉里一样,纹丝不动。而且这一下不成功的旋转令张天锋手指剧痛,害得他就差大叫出声。张天锋被这样东西惊吓到了,出于对断指的担忧,他赶紧要拔戒指。就在他摘戒指的时候,更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还套的牢牢的戒指,轻轻松松就从手指上滑下。

“师父,这戒指怎么这么邪门啊?”张天锋的语气表明,他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份“馈赠”。

高崎英轻叹一声道:“看来你的灵魂十分强大,而且很有原则。为师将武艺传授与你,是正确的。”

张天锋困惑:“灵魂,正确?师父您为什么说这种话?”

高崎英欣慰地笑道:“为师高兴,是高兴收了一个好徒弟。”

张天锋感到一丝惊喜:“您认为徒儿是好徒弟?”

“嗯。”高崎英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除此以外他就没有更多的表示了。接着,他说:“这枚戒指你还是拿着,你可以留着送给用得着的人,就当是为师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吧。”

张天锋“谢”字没有出口,因为他听出师父话里含义,似乎是要走。

“师父,您要离开徒儿吗?”张天锋感到不安,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将风灵月影刀法练到炉火纯青,而且高崎英还说过,刀法需要改进,如果师父走了,谁来给他指点迷津?

高崎英像是明白张天锋的忧虑,因而帮他排解顾虑:“只要你按照为师之前叮嘱你的,刻苦练习,每一日都不落下,三年之内必有大成。至于刀法需要怎样的改进……不管哪个流派的武艺,都是代代相传,逐渐变得高深的。改进刀法这件事,为师希望,能由你自己去完成。”高崎英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他确定要将衣钵传于张天锋了。

张天锋终究不舍,问:“师父要到哪里去?徒儿将来思念师父,又当去何处寻找您?”

“为师要去办一些对我自己而言相当重要的事情,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甚至几十年,”高崎英叹口气道:“不用特地去寻找为师,若有缘分,咱们自然会再见面的。为师只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夙愿,并能令为师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你能够出师——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出师的标准吗?”

“……”

“能够轻易斩杀为师。”高崎英说完这句,再度露出了他特有的像是斜视一样诡异的“老贼的微笑”,旋即便迈步离开,只留下一声:

“免送!”

【*】洛仓:即洛口仓,因地处洛水入黄河之口而得名。

【**】裴仁基(?-619年),字德本,河东郡(今山西永济)人,北周骠骑大将军裴伯凤之孙,上仪同裴定之子,隋朝末年将领。开皇初年,担任隋文帝的侍卫,后来从军参加灭陈朝和攻打吐谷浑、靺鞨的战争。因所立战功,授任光禄大夫。大业十三年(616年),奉命镇压占领洛口的瓦岗军时,受到监察御史萧怀静牵制,被迫投降李密。 武德元年(618年),建议李密不要和王世充决战,李密不听,致使瓦岗军大败,裴仁基也被王世充俘虏,封为礼部尚书。武德二年(619年),王世充称帝后,裴仁基和宇文儒童等谋刺王世充,事情泄露,裴仁基与儿子裴行俨等被杀。

【***】罗士信(约600年―622年),齐州历城(今山东济南)人,隋末唐初时期猛将。 罗士信原为隋朝齐郡通守张须陀部将,随其征讨农民起义军,后归降瓦岗军,被授以总管之职,在与王世充交战时重伤被俘。后因不耻王世充,率部降唐,被拜为陕州道行军总管,枪刺王玄应,智取千金堡,随李世民平定洛阳,进封绛州总管、剡国公。 武德五年(622年),罗士信在洺水之战中城破被俘,被刘黑闼杀害,谥号勇,葬于北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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