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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契，你知道……你知道，关于那个寄信给我的人，你知道那些事情吗？”
我无意间想起了那封愚弄似的信。当然，我没有写回信，我甚至连纸和笔都没有。如果突兀地让我写字——我真的不一定能够写得出来。
他对我说了很多，但从那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中，我提炼不出什么值得考虑的词句来。林契安静时像一头邋遢的猪，讲起话来，却激动得如同某种东西正在危及他的生命。
“要问我这个？问我这个？……我真的不一定能够回想起来，但要说我知道的……要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不少。中将的女儿尽人皆知，但没人能说出个什么来……我曾经看到过，看到过的人可以说很少了。除了几名上校和中将本人以外，他的女儿理应不去见任何人。但她总是插手军中的事务，按照她的那一套理解去做，不过首先我们是会得到善待的……她是那么同情士兵。”
“同情士兵？”
“是的，她同情士兵，几乎要把我们这些没有任何财产和地位的家伙们当作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对待。她的行为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但是我几乎没有看到过她，几年以来……从来就没有。至于那些家伙们口中的‘她’，我想就是你说的这一位了……”
“我对可能的寄件人有什么想法？我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我很无奈地向林契诉说我收到这封信的经过，“我没有什么想法。但如果放在这里不管的话。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们在那里站了三个晚上的岗。雪融化时，寒冷的程度令人吃惊。我们甚至必须不停地扭动，否则几乎就要被冻成真正的冰块。夜风比早晨和中午的风还要凄厉，甚至永不停歇，风中夹杂着的——是某种恶意。
“那么，我想索菲亚·维尔格图申娜就不会非常高兴。这出于什么样的一个目的寄给你的，你当然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个人的性格……极为怪异，极为怪异。没有人能理解。可能是遭遇太多的缘故……你知道吗，”林契突然坐了起来，向我伸出一根指头，“你知道吗，她和她的父亲几乎只见过两面。”
“那么难道……”
“是的，现在中将仿佛与他的女儿成了某种仇敌……中将不喜欢这个家伙。说实话，要我表明态度的话，我也不喜欢。我十分讨厌。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关注这些东西，尤其是与战争和死亡有关的东西……这真是把一切都给搅乱了。首先，我不同意，如果这个黄口小儿要篡夺她父亲的威望和地位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安特卢科斯骂着打断了林契越来越低的谈话声，“你在说什么？这个人，如果不按你说的那样存在的话，我就会死，不，是已经死了两次。就算这样……尽管这样……你，你不是同样，如果不是‘她’的话，会死吗？落在你身上的鞭子会少吗？”
“你怎么这么偏颇！……我再强调一遍，我讨厌这种分布不明的权力……好像我被某种东西给操纵了一样。”
“但你是被中将所操纵的，你应该承认，你是他的一颗棋子，……”
“如果我真的是他的一颗棋子，那么就好了！我这么一个卑贱的人，这么一个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混蛋，我如果是中将的一颗棋子，我该多么荣幸，该多么庆贺自己的身份呢，我就来不及悲伤了！”林契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他的手看上去第一次泛出了血色，嘴唇却因为颤抖而发白了。“要知道，我们跟了安帕列夫·维尔戈图申将军这么多年，我们有什么可要求的呢？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呆在这里，……还在他的手下，中将的手下，直到死去，仅此而已了！做到这一点，已经够了，我已经完全满足了。……革命，独立，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只认识我们的长官。如果我的长官死了……”
“啊，愚蠢的忠诚，一个令人恶心的牺牲品！”安特卢科斯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啊，林契，啊！”
林契咬了咬牙，表情突然变得凶恶，他的额头沁出汗珠，眼球就要迸出眼眶。
“如果我的长官死了……”他颓然地倒在石墩上，用手捂住额头上的皱纹，搓起手来，垂下头。
“那么没有一点善良和正义可言吗？”安特卢科斯厌恶地望着林契，后者察觉不出来自己在被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双手又恢复了灰白的样子。
“啊，怎么能……”我试图阻止，“怎么能呢！”
“这些人们都不知道中将的伟大吗？谁能不知道？谁会不知道呢？”林契突然出人意料地喃喃起来，“谁能呢，谁会不知道呢！谁都知道中将，谁都知道从天堂堕入地狱的一晚上。新达布尼亚，建国典礼，我蹬着锃亮的皮靴。革命军成了，不，多尔伯瑞亚人成了多尔伯瑞亚的主人。我这么觉得，谁都这么觉得。但不是这样。维斯里克代表团出席了典礼，大家都议论纷纷。撤军的事还在脑子里晃悠，谁都想不出个明白来。就在这时中将的眼睛瞪大了——他知道了真相——我们被出卖了，是新达布尼亚把我们出卖了，那里的人一个都不可靠！该走的还是要走，‘革命政府有几十个，革命军只有一支。’不，中将是正确的。我们损失了一半人。他们，新达布尼亚的重炮瞄准了我们。政府。革命政府是敌人……”
“他说的是什么？”
“我们不明白主权是什么东西。我们没读过书，没读过左林，没读过斯特拉波斯，我们不识字。……中将明白，我们不明白。他知道斯特拉波斯想要什么，不，……我们想要什么，不……所有人想要什么。他痛骂革命政府。维斯里克，维斯里克的混蛋收买了我们的同伴。用二十年赶走了旧帝国，迎来了新帝国……新的奴隶主。他这么说。别人怎么说他？‘蓝胡子，蓝胡子，撒尿撒在床上，吃面包吃到天上。’啊，……闭嘴！”
“你知道吗，”他终于仰起头来，“你知道吗？中将的女儿是个混蛋，因为那家伙要违抗中将。我知道独裁者是什么东西，但中将不是独裁者，他不会是。他相信别人是什么样子的，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但他不好骗。所以不要……约瑟夫·阿卡拉维亚，怪人朋友，不要回信。你要相信我，那是个恶魔，让你的朋友闭上嘴……”他指指安特卢科斯，后者几乎要迎面冲过来。“让他闭上嘴……”
PS：2月4日第一更，但作者没什么心情和时间第二更了。勉强看吧！明天作者又该重整剧情了，趁着这个时候……哦，没什么，蛤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