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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我们预料中的一样！我听闻达格斯特人放弃了他们的阵地——两名肩扛长枪的士兵坐在卡车的前座，司机被挤进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中，而我们则蜷缩在货厢里。维斯里克军团进展神速。这半天时间简直是达格斯特的噩梦。莫诺斯运河阵地完全沦陷了，前线奔逃回来的残兵所剩无几。而他们同样，无法避免这场战争的继续——这些人们马上就被编入路卡·勒西·莫诺斯后备师，准备下一战线的防御。
“拉锯战是完全不可行的。”其中的一名少尉俨然是一名军事家，“我们的武器装备，比上维斯里克要差一大截。他们的步枪一膛上两发——双发子弹！而我们还在用四十年前远征阿拉莫斯的老旧步枪！炮火同样如此，”他说，“口径差了太多。只论炮弹重量的话，赛普拉斯，我们的仅仅是维斯里克人的一半。”
“先不说这些，我可怜的塞顿，你对下一步怎么看呢？我们该去哪？是你游说我加入这里的，塞顿。我真的不敢想象前线会是这样。而你，塞顿……窝在后方当一名长官门前的看门狗。哦，我该怎么侮辱你呢，塞顿！我实在是无法想象！”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瓦尔特·赛普拉斯，你不够勇敢。不，不是勇敢，你连基本的爱国心都没有。愿意为国牺牲是一名公民最基础的义务……否则他便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作用。你还不如去当一个门托拉胆小鬼！你不配做一个达格斯特公民！”
“哦，你说什么……你这个懦弱鬼！你自己找了叔叔的关系，要不然将军绝对不会让你这个无赖去做他的卫兵。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直。你真应该……维斯里克人真应该发射一发炮弹，正巧打在将军的门前，刚巧把你给炸死！炸成碎片！粉末……现在你还在这里教训我！”他愤怒地举起了拳头。
“你干什么，瓦尔特？别忘了我是你的上司！你只是个中士！拿着鞭子教训新兵的家伙！而我早就成了少尉……”
“什么，卡斯特尔！塞顿·卡斯特尔，今天我就让人看看，一个中士是怎么杀死他的上司的。他对国家不敬！在这种年月里！”
“我们的国土失掉了一半，赛普拉斯下士，你还在这里准备杀死一个达格斯特公民！殊不知我们每个人都在为家园战斗？”
“你战斗了吗，你这个胆小鬼？我的头盔被掀开时是什么感受！幸亏我受了点轻伤，不，也不能算是轻伤了！”他用力地指指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我扛着生了锈的步枪的时候，你还在司令门口抽你的烟卷，嚼你的阿拉莫斯香肠呢！祖国？祖国？！……还在跟我说祖国？你没有这个资格！一个人就在我面前被炸成了碎块！他的血就喷到我夹人的军装上……若不是上尉给我换了伤员服，又套上这件上尉套装，……哼，我真该叫你看看，叫你把鼻子凑上去闻闻血的滋味！塞顿·卡斯特尔，你还有权利侮辱我？！”他大吼着，举起青筋暴露的拳头，“不！塞顿！我若是杀了你，哼，就侮辱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想杀！……我是个混蛋……”他突然颓丧地坐了下去，双手撑着蓬乱的棕色头发。
我现在才知道，这两个人都来自达格斯特的维森诺克，临近首都格林达尔的一个小城镇。这两人自幼就是好朋友，一起上了国立中学，连当兵都要一起——却在这里……简直成了一副仇敌的样子。
人果然是会改变的，改变的幅度简直令人吃惊。
瓦特金的腿被像模像样地包扎了一番，脏兮兮的旧纱布缠住了他的整条小腿。“物资紧张，”那个卫生员这样解释，“我们的棉花曾经都来自阿拉莫斯的拉丹梅和苏兰德·达里亚。维斯里克占领了苏兰德那片广大的土地之后，一年前又攻克了南达格斯特……我们的领土。运河停运了。西方的入海口被埃兰克西尔把守着，东方的运河又被沦陷的路卡·勒西·莫诺斯把守着……我们的棉花现在只能用更劣质的、更便宜的门托拉倒手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指指身上的白色卫生服，“这些东西，往往半个月就变得破破烂烂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同维斯里克人顽抗到底。”
“否则，格林达尔最终也会成为维斯里克的城市。”他补充了一句。
祖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人们会结成一起，反抗另一个集团？为什么他们没有联合起来，联合！联合是一切的最终的解决办法。
可是，这一切都行不通啊！人们总是想要妨碍另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仿佛不是这样的话，自己就变得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即使是国家，总是由一些生长在同一地方，属于同一个民族的人们：他们组成军队，形成利益共同体。
我们蜷缩在乱草中，卡车经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剧烈的震动令皮埃尔·瓦特金斯的担架晃晃荡荡。果然，不出我所料，两名士兵开始谈论起我们来。
“你可知道，赛普拉斯，”塞顿·卡斯特尔放低了声音，“后面的两个维斯里克人可能就在这里偷听我们的谈话。”
“啊，这样！”中士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为什么沃特兰斯上尉不把他杀死，杀得越快越好！要知道，我的父亲就是死在南达格斯特。说得对。我们的整个家庭，全都被维斯里克摧毁了！一定要杀死他们。越快越好。不行的话，让我来……”
他说的一定是真话。我已经看见他的步枪从背后抽出来——皮埃尔·瓦特金斯发着高烧，没有人为他治疗。“快醒醒，快醒醒！”我小声地叫着，看到两名士兵都走了过来，而司机仍在安静地开着卡车，对这一切都不管不问。
“民主！这些民主让我们跑到这里来送死。这些民主搞不到真正的军事家。我们的每仗都被维斯里克打得一塌糊涂。难道我们还有收复疆域的机会？……那些政治家……谁管这些呢！”中士骂骂咧咧，“突击、突击，阵地、阵地。一排十五个人一起冲锋。他们只知道这些。他们什么事也不会做，但是却指挥着我们……我们还必须听从！……世界上哪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呢？我不是不爱祖国，不爱达格斯特！可是我痛惜祖国就要被毁掉了……不是我们这些士兵的事情！是的，……塞顿·卡斯特尔，你本不该把我弄到这里来！如果国家，我们的达格斯特，需要我的生命去保卫的话，塞顿，就让它赶快毁灭吧，全都去死吧！”
瓦特金睁开了眼睛。他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跳下去，约瑟夫，听我的话！”
“这该怎么办？我们去哪里？他们还带着枪。”
“不，不。这条道路两边没有卫兵和堡垒。达格斯特腾不出这么多精力……我们只要出了公路，就一定会逃出去。没有人会搜捕我们。而现在，约瑟夫·阿卡拉维亚，又能怎么办呢？总之，我们一定得离开，我本来的计划就是这样！”他的声音虚弱得很。
“你也要下来啊！”
他苍白的脸露出一丝微笑。“我一定要下去。总之，我还没有完成我的理想，为什么要献出我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