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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我的心简直凉了半截。不仅是为那些还在一无所知的娃娃们，还为了我自己。我担心看到那样的场面。我不想看到。
人为什么要杀人？什么东西把人变成了杀人的人？
是的，那些人，脸上还泛着笑容的人，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杀人、以及被杀。如果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杀死。没有人能改变。
我在维尔里斯自由大学学习时，只是把战争看作一种“残酷的”屠杀游戏——是的，仅仅是游戏，还有它挺残酷。但是我知道士兵们必定不会死，复制人技术会把他们复活，再一次走上战场，即使再阵亡一次。
但是士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球的核子武器屠杀。谴责这种行为……这种行为也只能谴责。但当你亲身体验到在战争中，作为士兵一群群即将赴死的人时，往往身处他们中间，还要面临真正的死亡时你才会明白——否则你永远不会明白。可能，我只是假设，他们的有限的寿命赋予了他们屠杀的能力。越短的生命似乎越值得珍惜，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人都这么想着，这么做着。
杰特更加迷茫与困惑。他不明白。“真的，阿卡拉维亚，先生，我就姑且这样称呼你……我们有什么情谊？我不知道。我们因为恐惧一起作战。可是奇怪的是，我们互相怜惜，往往第一天让你舔他的臭袜子的老兵，在第二天的阵地上有可能用身体掩护你。你看着他死了，你呆住了——就是这个样子，阿卡拉维亚，我看见你，像是看见了一个特别的人……我感到你不像其他人那么敏感……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我能经历什么呢？我又能经历什么呢？我在免费的“联合医院”里出生，在制约室里躺了四个星期，机械臂端给我甜得发腻的炼乳让我一口一口不自觉地吸下去。然后，唯一的可以称得上是同伴的人就是父亲。除了他向我讲述的故事，我对其他事情一无所知。我进了大学，大学没有门槛，我看着那些独来独往的、眼神奇怪又危险的人们。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危险。他们什么事也不会做。我干什么？我看书——我搜集资料，政府禁止传播的资料，泛黄的书页。于是我毕业了，我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望着贫民窟的天空发愣。是的，就是这样子……
可是我无法向他讲述啊，我开不了口。我确信自己会被当作一个傻子。我可不想被当作一个神经病。
可是这里的一切是那么令人怀恋啊。我简直不想离开这里，即使是在兵营里。我不想回去望着不变的天空发愣，一秒钟也不想了。
老兵杰特走远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他几乎是驼着背。“我只是个孩子，从那天起站在这的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再也不是杰特·马斯里切特……变得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了。”我多么想认识那个杰特·马斯里切特，他口中的真正的杰特，那个孩子……却没有什么机会！
时间不多了。
指挥官命令我们全部站起来，一些人露出惶惑的表情。在他们看来，休息的时间简直短暂得可笑。
“你们都是帝国治下的子民，忠于皇帝，忠于国家。这是军人的天职。”
“上刺刀！”
士兵们把枪从背后拔出来，从宽皮腰带上取下刺刀，把它们装上步枪的前端，动作稀稀拉拉。
“再来一次！”我们不认识的中尉指挥官举起了鞭子。“要知道，这就是在战场上。”他扬扬另一只手上的手枪。
……
多余的东西，我实在无法描写……这不只令我印象深刻至极，而那些几乎凝固在空气中的情感令我喘不过气来。我只知道，我们的军队将于凌晨三点整从这里出发，沿着莫诺斯运河边的大道走过去，浩浩荡荡地，大概有五千多人。这些人，包括我、杰特还有帕夫利斯，在帝国军事参谋的眼里，都是“必须要牺牲的人”。
可是皮埃尔·瓦特金斯呢？他被派到了更前线的位置。战壕里准备第一轮攻击的就是他们，第一个倒下的也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
“伊登河战役时，我就在第一梯队发动攻击。我们，整整一个团，都是‘阿达里亚志愿兵’……是的，谁是志愿呢？鬼才信！我们就伏在战壕里，浑身瑟瑟发抖。达格斯特人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炮弹比我们的还要先飞过来，我看着五步远的地方，一个人被炸成了一堆碎肉，只能用一只上了漆的铁桶来装。战壕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们钻的地方。我们的战壕不像后方的、有着一二十尺深水泥掩体的战壕，我们的是‘临时’的，堆满了子弹箱和枪支刺刀。一声令下，‘皇帝万岁’，我们喊着这些口号来壮胆。于是一排士兵上了刺刀，什么也没说，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我在下面等着，我是第二排。我前面的那个士兵，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他有着漂亮的天蓝色眼睛，还会拉小提琴，会画像……他也是个阿达里亚人，甚至出身贵族。他什么话也没说。刚爬上梯子，冒出眼睛，他就死了——几颗子弹掀开了他的脑壳，他从梯子上栽下来，当场就死了。他的帽子下面、脖子上面已经分辨不出五官，完全就是一堆烂肉，没有担架把他抬走，我们就把他埋在他栽下来的那里，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乌里斯丹放下笛子之后，说出的话竟与杰特·马斯里切特如出一辙。
我有什么可欢喜的呢！现在这些人，眼前的这些，无论是少年、壮汉还是艺术家，在几个小时之后都要死去。我甚至怀疑我的生存，我是不是会在这里被打死。可能，按照他们的话说，我来不及把拇指按在脖子上，那是我就死了……虽然我可以备份我的意识，但我从来不做这种事情。我只想做我一个人，见到的什么都要把它记下来。否则我就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了。见鬼！我能说什么好呢？
来到军营的宣传员经常会向我们讲述这场战争的必要性，为了“争取国家民族生存的权利” ，为了“解放卡拉兰斯海的人民”……他们讲，达格斯特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虽然占据着卡拉兰斯海海岸线的四分之三，却没有多少能利用的港口，而他们推举出来的“愚蠢政客”整天玩弄权术，勾心斗角……
但我知道的是什么呢？达格斯特拥有几乎不逊于维斯里克的国力。从维斯里克之东的大东方海驶往维斯里克之西的阿特柔斯海的商船，无一例外要经过莫诺斯运河，和重兵把守的卡拉兰斯海。即使是维斯里克的船只也只有交上重税，而在南达格斯特被侵占之后，维斯里克的船只一概不能再通过运河和卡拉兰斯海了。
我的确不是来这里，体验如此原始和恐怖的战争的。我可能只是希望体验士兵们的心灵，听一听他们所说的话，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可能我会去安慰他们……却没什么用。也可能，我来到这里，只是与体验馆的常客没什么区别，仅仅是为了感受这彻骨的真实？
PS：地图来了。。百度相册链接http://xiangce.baidu.com/picture/detail/c505f938172fd2d34a9e1bcee116600ee2006d7c?from=dialog# 记得用浏览器打开啊！今天手滑，一日两更，明天还得更新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