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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与广盛王府乃是姻亲，而牛响充任那特尼耶督政，又出自太女的推荐，如今南宫与牛响之争，背后牵涉到两位皇女的前途和声誉。把这样一桩大案完全交给朝臣处理，女皇如何能放心？自然是要安排一位王媛进来，一路盯着，免得外姓之人从中作梗，算计她们霸家的人。”西门觅莲轻勾嘴角。
郝温媃：“圣上的驭下之术，已是炉火纯青，可惜万乘之尊，居于九霄，圣上再怎么慧眼如炬，恐怕也未必能遍观下界，明察秋毫。”
“你是担心圣上被人蒙蔽？”西门觅莲低咳一声，“担心多余了，圣上已令鸾聪卫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郝温媃：“那我呢？”
“你？你当然还和以前一样，御遣之人，便宜行事，获取情报，上达天听——不过你要明确，你的目标是雄纲道。”
“嗯，我正想跟你说，我怀疑南宫家与雄纲道有牵连，恐怕牛响也同样难逃干系。”
“哦？”西门觅莲看起来有些意外，“那你现在的处境如何，都跟什么人在周旋？”
“上次雄纲道七位天道将大闹特拉坦，我和王邻汝按照事先计划，以投诚之名，帮助他们一同逃离特市，此后辗转到了雄纲道总舵，对于该组织的核心部分，算是大体摸清，只是还需确认一点：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神出鬼没的道门，究竟还有哪些羽翼和同党，在帮助它隐身于帝国的疆土，一次次逃过朝廷的缉捕？我们循着线索来到固兴城，进入南宫府，恰巧遇到原本应是喜结姻眷的两家人反目成仇，从中，我又发现了一些与雄纲道存在关联的丝丝缕缕……”
“你们一行六人当中，有三个都是雄纲道的人？”西门觅莲这一问，更像是为了打断话题。
“嗯。他们分别是星象天道将辛暮寒、雨象天道将丁拓——”
“且住——”西门觅莲笑意谨慎，及时提醒，“温媃，你别忘了，你直接获取的机密，以及你将自己所怀疑的形成结论之后，都只可联系宫中，密陈圣上。此外对任何人，你不应透露半分。”
“想不到檀仙公子也是这般循规蹈矩之人。”郝温媃试图一笑化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又不是外人，何至于机密泄露？”
“话不是这样说……”西门觅莲眼里不无担心，“温媃，以你目前的处境，若不能做到六亲不认，恐怕迟早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嗯，你的劝诫我铭记在心，以后凡事对你守口如瓶就是了。”郝温媃恢复干练口气，“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先去把正事办了吧。”
“好，去吧。”西门觅莲往屋里示意。
房间里有台特制的电脑，郝温媃可将情报以电子邮件方式传送至宫中，然后一键消除全部痕迹，设置指纹密码之后，这台电脑就成为郝温媃所专有。
西门觅莲立于庭中，听着室内敲打键盘的声音，心绪微扬。
郝温媃这女人，刚才对自己所表露出来的超乎寻常的信任，确实是出于纯真，还是有意为之，笼络人心？
对于自己的多疑，他笑了笑。
不管那女人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自己都没有揣测的必要。
据说世间有真情，世人有挚爱，可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见过所谓的真情挚爱究竟长什么样，也不确定自己对于郝温媃的那种感觉，算不算真挚，能不能长久。
对于爱情，他的内心时而炽热如火，时而寂冷如灰，时而奋勇无畏，时而彷徨不前……
他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还没百分百确定，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目的是什么？又如何去选择拒绝还是接受？
郝温媃把正事办妥，换了一副心情，姿态轻松地出现在门边。
“二公子，这次打算在固兴呆多久？”
“我不会急于离开，等你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还要等牛响一案有个结果吧？”
“对。”
由西门长丁一手掌控的鸾聪卫，在他本人黯然下台以后，其继任者至今空缺——并非帝国女皇没有任命继任者，而是即便任命了，也无人敢于领受此职。
其中缘由，一是继任者们出自鸾聪卫系统内部，数年来在西门长丁的恩威并重之下，已然失去取而代之的野心。二是纵然有一两个暗怀非分之想，但他们也足够聪明，知道前任卫酋只是暂时失意，并未彻底失宠，女皇也只是象征性地任命一下继任者而已，鸾聪卫掌门人这个位置，迟早还得归西门长丁这位女皇的枕边人，其他人一时的趁虚而入，恐怕换来的是永无出头之日。
权力真空之下，西门二公子隐然已成了临时的替代品。
仿佛逍遥世外的檀仙公子，蓦然化身为特务头子，这一突兀转变，连郝温媃都有点不太适应。
“二公子要等一切水落石出，只怕那一天一时半会到不了跟前。冬日时光，格外漫长，我想赏听琴音一曲，以抚心绪，不知二公子能否成全？”
“好啊，你想听哪支曲子？”
“唔……那就《梅卿坠雪》吧。”
梅卿，是西门家一株百年古梅的名字，《梅卿坠雪》一曲，是西门觅莲自创琴曲当中的一首，寓意高士俯就，洁行有瑕。
郝温媃点了这首名曲，自是别有深意。
“梅卿坠雪，郝女垂意。”西门觅莲笑意微苦，“嗯，本公子这就沐浴焚香，为郝姑娘撩丝拨弦，敬奉清音。”
……
一曲终了，郝温媃悄然走出心杳雅舍，走出士贻坊。
她由后门进出，一路上无人遇见，无人阻拦，好似一条专用通道。
到了街边，她朝路上招了招手，一辆马车停在身前。
固兴城也有出租车，只不过发动机不一样。
“去南宫大道。”郝温媃对车夫说。
车内空着。
郝温媃故意选了这辆破旧的马车，就是想清静点。
过了三条街，才有两个少妇上来——
一个怒气未消，手里提着一大包草药，一个满脸淤青，双目充血，显然被揍得不轻。
提药女小心翼翼照顾着受伤女，不时对那惨不忍睹的头脸瞅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姐，你再不跟那畜生分开，下次就等我来给你收尸吧！”
受伤女一直徒劳地用手遮挡脸部，此时把头垂得更低，泪眼中分不清原本就是如此潮湿，还是较之前更甚。
“你倒是说话啊！从小就这样，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冷屁！”
看得出在循民妇女当中，这个提药女是少有的泼辣。
暗中观察的郝温媃，对她倒是另眼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