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放人也可以——”南宫朝凰以退为进，“我六弟自幼深居府中，没吃过一星半点的苦头，如今他身陷劫难，吉凶未卜。我南宫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督政大人和局长大人能够留下一份书面保证，保证在一周之内破获此案，那我立即将匪首拱手相让……”
说到此处，她竟眼眶发红，微微哽咽，想必是心系六弟安危，情不自禁。
“岂有此理！”牛响终于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官是官，民是民，官府办案，却要向民家写保证，简直是千古未闻！南宫朝凰，你们南宫家如此藐视朝廷命官，还有没有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
“督政大人，你又何必激动？”南宫朝凰目光一凛，针锋相对，“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就该履行朝廷赋予的使命，不负圣上所托，治出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别乂区，在悠悠青史之上留下一笔，让黎民百姓世代称颂。可你主政本区数年，境内刁民得势，良民自危，各路凶徒恶霸横行不法，而啸聚山林的藩陀寨悍匪，更是日益猖獗，公然在固兴城中侵袭抢掠，兴风作浪，如入无人之境，至于你自己的那个宝贝女儿，哼哼，我不说也罢……督政大人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担心百姓们怨声载道，上达天听？莫非你以为自己这个督政使头戴铁帽，臀坐铁椅，官位四平八稳，永不倾移？”
南宫朝凰这番话，算是刀剑齐戳，枪炮齐轰，分毫不留情面，但对于牛可菲这个混帐衙内，她只是一带而过。
倒不是她想为牛可菲单留一份情面，而是牛衙内差点就做了南宫家的“姑爷”，揭她的短，不就是打南宫家的脸么？
“南宫朝凰，你，你……”牛响乌云满面，手指气得发抖，转而重重冷笑两声，“南宫四小姐，好一张尖牙利嘴，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巴管用，还是我的枪杆子管用！”
“牛大人，你想怎样？”南宫朝凰霍地起身。
对面，水如澄和她的警局精英齐刷刷起立，牛响把手一挥，好似在指挥千军万马：
“给我搜，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搜出来！”
“牛响，你好大的胆子。”南宫朝凰手掌一拍，桌上茶杯叮当响，“凭你一个督政使，也敢在南宫家撒野？”
正准备大展身手的警员们，动作都停滞。
“哈哈哈哈，听说南宫一跺脚，固兴跳三跳——”牛响纵声大笑，嚣张狂傲，“没错，老子今天，就是要在南宫家的地头上，撑开脚趾头撒欢儿，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娘的，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出来闯荡这些年，赚来的名号叫什么！”
帝国的女督政一口一个老子，双脚猛跺，状若癫狂。
牛响，在帝国官场之中并不耀眼，算不上政治明星，在帝国的权力体系之中，她位处中层，算不得栋梁之材，但，牛响有个外号——疯牛，可算独树一帜。
从牛响就任督政使开始，南宫家已将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怎能不知道“疯牛”？
疯牛疯起来，歇斯底里，不计后果。
二十多年宦海沉浮，她骂过人，打过架，连顶头上司都曾经被她揍得鼻青脸肿。
她颟顸凶顽，杀人多多，对于反对派绝不容情，双手沾满鲜血，而那些死难者当中，有些是“罪有应得”，有些则纯属无辜。
这位升迁路上饱受争议，闯祸永远多于立功的帝国官员，因其人格上的缺陷，原本是不太适合在官场中生存，但背叛了千年男权社会而建立的东狮国政权，如今却正需要它的某些爪牙能够具备这种“张牙舞爪”的疯劲，起不了实质性作用，吓吓人，壮壮胆也好。
有了这样的存在价值和用武之地，牛响才能官场不倒，还挺滋润地做到了督政使大人。
然而今天……难道是她的好运要到尽头了么？
“疯子，蠢货！”南宫朝凰狠狠骂了一句。
本来，南宫家想用一桩婚姻笼络住这头疯牛——要知道，即便南宫烟络是府中子女最不受宠的一员，南宫家在这桩婚事里面，仍然是屈了尊、吃了亏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要撕破脸面。
赔了夫人又折兵，正是此时南宫家的处境。
懊恼，愤恨，明明白白写在南宫朝凰的脸上。
眼下，不能再退一步。
屹立南疆几百年的南宫世家，其名巍巍，其声振振，不可一朝跌坠于自己之手。
咣当，摔杯为号。
“来人，给我围起来！”南宫朝凰厉声下令。
家丁和护院武师们从四面现身，将整个议事厅包围。
他们不带武器，手无寸铁，也不主动攻击，而是默默组成一堵人墙，阻绝内外。
从这些人的眼神和站姿，不难看出他们对于南宫家那份不可动摇的忠诚。
瞧这架势，在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以前，警局精英们是出不去的，除非用子弹将这些“木头人”全部撂倒。
“南宫家四崽子，你别欺人太甚！”牛响形同困兽，发出咆哮，“阻挠执法，抗拒官府，你想造反吗？”
“南宫家从不知造反为何物，牛大人不要诬人清白。”南宫朝凰见此着奏效，恢复镇定，“赤手空拳，只求自保，牛大人见谅，南宫家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还请大人不要步步紧逼为好。”
言语上牛响占不到半分便宜，只能将两眼瞪得通红，似乎要随时掷出一把豪赌。
水如澄手按枪套，指尖冰冷，掌心发汗。
在南宫家开枪？
鬼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令她战栗不已的恐惧感，并不是来自于对手，而是来自于眼前那头疯牛。
跟随这样的老大，真是如履薄冰。
做官，无非是为了一场富贵，不是为了显个性，发神经。
说实话，她受够了。
某个瞬间，她脑子里甚至冒出个念头：倘若必定要拔枪，那么拔枪之后对准谁？
僵持的局面，貌似凝固，实则暗流涌动。
“四小姐，四小姐，累风苑的剪烛要见你！”院外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报信的丫环，“她说有急事……”
“让她进来！”
剑拔弩张之际，南宫朝凰松了一口气，不过——
急事？一个小丫环能有什么急事？还嫌不够乱？
多事之秋！
剪烛从人墙的缺口穿过，在光洁照人的地板上小心前行。
来到南宫朝凰跟前，她双手捧起一物，呈上：
“这个是郝小姐让我交给四小姐的，叫做什么，什么麝香笔，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连在电脑上就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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