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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将到尽头,郝温媃压下满腹心事,刚刚踏实入梦,东方已泛鱼肚白。
天亮之后,馨若让丫环送了些早点过来,并交代不必早起,睡到足意。
郝温媃当然没意见,只是转念一想:若真晚起,难免惹人怀疑,被那四小姐盯上,很是棘手……于是不敢贪睡。
日间,她的任务无非还是陪着馨若在这里聊聊,去那里走走,足迹总不出累风苑就是。
跟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她们各自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尤其在郝温媃看来,南宫馨若需要重新评估。
眼前这位世家小姐,绝不能成为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一整天,郝温媃都怀着这样的心思。
但表面上看起来,两人一切如常,昨晚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昨晚南宫府经历的两件大事:悍匪来袭、四小姐病倒,到了今天,自然都逃不过悠悠众口。
从丫环与婆子们的口中,郝温媃得知南宫朝凰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而且精神见长。
这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吃过晚饭,郝温媃心里拿定了两个主意:
第一,南宫馨若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恐怕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自己要做的,就是笼络住她。
第二,今晚她要再行动一次。
她要去“救”倪经全。
对她来说,南宫府上,不可久留。
自己面临的处境,本来就是时间紧、任务重,现在又多了个南宫馨若,一个潜在的告密者。
她要的,是一个快字。
但对于重伤的倪经全,南宫父女如获至宝,短时间内,想来不会施以严刑拷打,这又落了一个慢字。
因此,她要以快催慢,给南宫父女制造一个假象:
倪经全,他随时可能被同党救走,若不想夜长梦多,就得赶紧审个明白,无论最后什么结果,也比纵虎归山要强。
倪经全越是早开口,郝温媃越能早获利。
日升日落,黑暗再次降临,越去越深沉。
累风苑里忽然灯火盏盏,热闹开来。
奴婢们进进出出,神情有些慌乱。
郝温媃的房间里,关着灯。
她一身黑衣坐在床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南宫馨若少食多餐,晚上经常吃宵夜,而那份提前备好的宵夜,被郝温媃放了一点泻药进去。
馨若妹妹,对不住了,就当是姐姐给你减减肥,保持好身材……郝温媃微微冷笑。
馨若的闺房和小院,在波浪形云墙的另一边。
监视者的注意力,此时应该被分散了一些吧?
行动。
郝温媃噌的上了墙壁,将顶棚的木板取掉两块,钻进去,拿掉头上的一小段椽子和几张瓦片,而后猫腰跃至屋顶。
这是她白天给自己开辟的一条捷径。
夜色中,她像逃出牢笼的飞鸟。
一切驾轻就熟。
那座医馆就在前面了,郝温媃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有六条黑影飞身上瓦,朝自己这边奔来。
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个病人。
郝温媃闪过一边,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藩陀寨来救人了?
医馆里,传来护士们刺耳的尖叫:“杀人了——”
郝温媃脑中继续闪过一些画面:
藩陀寨六人悄然潜入医馆,出其不意,杀了看守者,救出倪经全……
她猜对了。
南宫家的护院们已经立即出动,四处搜寻。
然而南宫府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参差错落,不可尽数,要藏下区区几个来去无踪的贼人,并非难事。
郝温媃眼见那六人专往隐蔽阴暗处钻,心中计较道:
倘若任由这几人逃脱,自己手里目前仅有的一条线索,也就断了。
她揭起瓦片,朝六人的藏身之处飞掷而去。
瓦片接二连三,撞击粉碎。
护院们听得动静,四面涌来,明火执仗,将六名贼人围在当中。
贼人首领见行踪败露,即刻亮出一对镔铁双锏,喝一声:“杀!”
郝温媃看他身形如胖熊,眼神似猛虎,顿时想到一人:寇衮。
藩陀寨三位首领,互以兄弟相称,如今为了救出三弟倪经全,寇衮不惜亲自出马。
郝温媃倒想见识一下,这位声震一方的绿林匪首,在武技上究竟有几分成色。
寇衮挥舞双锏,卷起一团乌光,对手正是高举月牙铲的和敬宽。
两人在气力与招法上,一时显得旗鼓相当。
郝温媃原以为寇衮体形肥大,与对手一比,难免灵活不足,笨拙有余,没想到此人的大腹便便,就像在衣服下面塞了一只圆滚滚的气球,根本没有带来多少负担。
除他之外,另一名长大汉子手持一根短柄狼牙棒,左右抡打,震若雷霆,转眼间击退三四个上前的武师,口中还大喊:“三弟,别乱动,伤到你二弟,日后逛窑子可没你的份!哈哈哈~”
六人为了迎敌厮杀,只得将倪经全放在地上。
姓倪这厮也真剽悍,重伤在身,还想着爬起一战,奋力之间,脸都扭曲了。
长大汉子这才出言劝阻。
郝温媃心想:此人必是侯广豪无疑了。
果然是些亡命江湖的匪类,只知草莽之义,为了救一个,竟不怕全搭进去。
另外的四人,显然也是藩陀寨中的精兵强将。
六人围成一圈,隐然成阵,互为呼应,共同御敌,南宫家护院的人数优势,难以最大程度地发挥。
和敬宽与寇衮恶战正酣,郝温媃暗自观摩,已知后者武力,还是稍逊一成,但前者想要尽快取胜,也是不可能。
交手双方,一时竟成相持局面。
和敬宽身为护院首领,肩负重任,被主人视为左膀右臂,然而此次连续有盗匪入府闹事,手下弟兄死伤不少,却不能将盗匪一网打尽,眼前这胖汉匪首,自己若想拿下,必费一番莫大的周折……饶是他平日沉稳持重,此时也不禁面露焦躁之色,出招愈发强劲凶狠。
郝温媃看在眼里,心中暗忖:这南宫世家既是名门望族,又是皇亲国戚,觊觎其巨富者,世间不知凡几?那和敬宽固然是位超一流武者,但仅凭他一人,就能确保无虞么?
别忘了,东狮国的武者世界,卧虎藏龙,异人辈出……
郝温媃忽觉后颈一凉,像贴了一溜薄冰,不禁打了个激灵。
一阵幽冷怪风,森寒刺骨,不知自何处起,长驱直入,似挟兵锋,周围之人,无不浑身一抖,汗毛竖立。
“鬼师到了……”南宫家的护院们,有些人小声嘀咕。
郝温媃感觉得到他们内心隐藏的敬畏、恐惧和一丝厌憎。
寇衮也同时望向空中,失声喊道:
“鬼轻遥西!”
鬼轻遥西,这是什么名字?
视野开阔的郝温媃,比所有人更早看到御风而来的武者,她的第一反应是:
这家伙,就是南宫家的大杀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