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家？”厉未邦拈须定格，“你们是得到了西门长丁的授意？”
“正是。”王邻汝点头。
“你们两个，是西门家的人？”
“我们经由西门家推荐，得以步入仕途，为女皇效力，但实际仍是听命于西门家。”
“推荐你们的人，是西门觅莲吧？”
“正是二公子，现在家主失宠，西门家的命运沉浮，多半系在二公子身上了。”
“看来，你们倒是很忠心的奴才，一朝认主，终生不渝。”
“总舵主过奖了。”
“西门兄弟，受宠宫中，西门一族，与那妖妇荣辱与共，连如一体。西门家为何要指使你们叛变，帮助罪大恶极的雄纲道匪首逃出生天？”
须发皆白的厉未邦，径直将彰圣女皇称为妖妇，表情虽无异常，内心已不知厌憎到何种程度。
“这其中，自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不过我想，即便我把它说得明明白白，平常人听了，恐怕也难以理解，而到了总舵主这里，就算我不说，您也能猜中几分了。”王邻汝先是满脸笑呵呵，小心翼翼地奉承了两句，接着转入正题，认真解释起来：
“不错，我们家主确实是权势显赫，身家巨富，但他为了拥有这一切，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天下万民，女子忌他迷惑君主，祸害国家，男子恨他卖身求荣，助纣为虐。朝廷之中，更有无数敌对的目光，时时刻刻紧盯着他，巴不得逮准机会便一哄而上，将他连根扳倒，打入地狱。”
王邻汝摇头感叹，“世人都是羡富贵，慕高位，岂知富室不成眠，高处不胜寒。西门家主唯一的靠山，是当今女皇，但君王之宠，幻如烟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烟消云散。再说，女皇步入中年，一天天老去，独掌乾坤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况且以她爱纵欲、爱冒险的个性，说不准哪天就会酿出惊天巨变……每每想到这些，身系一族兴衰的西门家主总是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此次来到特拉坦之前，家主对我和郝温媃秘密嘱咐，倘若有机会，就要试着跟雄纲道的朋友搭上关系，寻求合作。没曾想，大家还真的见面了，却是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下。当时我俩的做法，有些不顾后果，但事关七位天道将和整个雄纲道的生死存亡，我俩已经别无选择了。”
王邻汝话刚至此，萧毒忽然冷笑，“瞧你说的，好像对本道门有多忠心一样，可我们雄纲道分明不是你的主子，你这表演用力过度，显得太假了吧？”
“呵呵。”王邻汝不慌不忙，“西门家强盛的表面之下，早已危机四伏，如今更是全面爆发，我们家主身处困局，如履薄冰。他一心想要寻找外部力量，引为强援，而你们雄纲道，是当今天下唯一可与朝廷展开对抗的组织。所以，家主甘愿冒着巨大风险，向我和同伴交授特殊使命。如果我俩眼睁睁看着七位天道将殒命当场，进而使得雄纲道一落千丈，一蹶不振，那和我们眼睁睁看着西门家走向凶多吉少的险途，又有多大区别？我和小郝在那危急之时、仓猝之间，还能找出什么兼顾所有的万全之策？”
“王邻汝，你此言差矣。对于西门家来说，雄纲道会不会衰落，强援能否保住，这倒还是以后的事情。”发言不多的屠非寿，再度开口，“而你俩背叛朝廷的举动，带给西门府的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吧？如果西门府真的已经岌岌可危，那你俩所为，岂不是在推波助澜，自掘坟墓？如此显而易见的利弊两端，我不相信你们衡量不出。”
“哈哈哈，屠道将确实是一针见血。”王邻汝笑声发虚，略一停顿，逐渐笃定：
“我与郝温媃的叛逃，在朝廷内部会引发两个后果。一是西门家的政敌怒火中烧，磨刀霍霍。二是女皇痛心疾首，有苦难言——要知道，人虽然西门府推荐的，但任命者却是女皇自己，无论如何，她这用人失察之责，是推卸不掉的。”
“多年来，女皇对西门家的宠信与纵容，已在朝野上下引发公愤，上次军方与地擘团联手针对西门家的行动，更是将这种气象推向了顶峰。在这样的背景下，女皇必然要采取自救措施，不可能任由自己再次卷入更为凶险的漩涡。目前她能做的，就是掩盖、压制，阻止事件进一步发酵，说白了，就是以纸包火。还好，我和小郝的叛逃，并没有让外人抓住确凿的证据，女皇还可以把这火苗再包一阵子。”
“而女皇对于西门府，那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但此时她与西门府是一条船上的，不可能自打耳光，处罚西门府。况且，女皇虽恨，却依然抹不去爱恋。我们家主和二公子，正是女皇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两个男人。情爱这东西，又怎能完全用政治上的利益来考量，来取舍？要江山还是要美人，从古至今，都是帝王们面临的两难抉择，男皇如此，女皇又何尝不是一样？”
“如今的女皇，虽然不能一手遮天，不能独断专行，虽然一言九鼎的权威时常面临挑战，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时常受到掣肘，但是，如果她铁了心、拼了命要保护某种万分珍爱的东西，那这天底下，就没人胆敢，也没人能够阻挡她！”
“因此，这次的事件，是不会在短期之内击垮西门府的。不是我在这里夸夸其谈，而是这样的后果，早已在我们家主事先设想的各种可能性之中。所以他特别叮嘱过，即使面对最糟糕的局面，也无需犹豫退缩，放手去干！”
“这便是我和小郝不顾自身和主子的安危，在那危急时刻改弦易辙，投向雄纲道的原因。”
王邻汝这番解释，入情入理，让人信服。
“果然是能说会道。”萧毒依旧冷面带笑，“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家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想让我们雄纲道替他做什么？”
“不敢，不敢，萧小姐言重了。”王邻汝连作逊让之态，“西门家与雄纲道即便达成合作，也是平起平坐、相互扶持的伙伴关系，怎说得上谁听命于谁？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双方能够坦诚相待，同心同德，启动一个缔结盟约的良好开端……”
“住口。”萧毒忽然怒竖柳眉，红口白牙之间，刀剑齐飞，“姓王的，你以为凭着自己一番花言巧语，就可以骗取我们的信任？就可以诡计得逞？你做梦！”
“我来问你，你和姓郝的到底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历？近期你俩突然冒头出来，想必不是西门家入府多年的奴才，凭什么在短期之内就赢得西门长丁的信任，让他将一个足以诛灭九族的秘密任务，交付给你们？”
“另外，你们若是真心要联络我们，以自己在职位上的便利，各种途径岂止百十条？何必非要等到最后大混战之时，才仓促行事？”
“万寿节那天，郝温媃驾驶直升机带我们逃离，径直是奔着山区湖泊去的，这条飞行路线选得极好，可要不是你们提前下了功夫，又怎么能在亡命之际还办得到？”
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来势汹汹，令人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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