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极境

旻昌郡城北区,叶心笛指出的另外一处宋久合可能藏身的据点是一座小山地上的废弃寺院。这里本是一处禅宗的道场,在净邪思会兴起后禅宗的和尚们便迁走了,寺院也就此荒废。

藤以宁等人策马从蜿蜒的石子道来到山地的平顶上,在破败的寺院门前下马。寺院的大门敞开着,门上方的落满积灰的牌匾上结了许多蛛网。

孟渔舟仗刀在手,率先跨过门槛进入了寺院内部。院中的水池几乎已经空了,只剩下见底的淤泥和腐烂的荷叶,假山石突兀地矗立在干涸的水池中显得无比萧索。

周肖诚第二个进来,他左顾右盼了一阵,皱眉说道:“宋久合真的会在这里吗?叶心笛会不会搞错了?”

藤以宁在他身后说:“我相信叶姑娘的情报不会错,如果宋久合不在这里那就一定是在城南了,我们尽快把整个寺院搜索一遍,如果没有收获就立刻回头去帮终陵弃。”

“小心,这儿有人的气息。”最前头的孟渔舟忽然摆出了戒备的架势,她在忘川中接受过气息感知能力的特训,这是作为刺客的基本素养之一。

对于索敌这一项能力藤以宁还是很相信孟渔舟的,她左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周肖诚安静,三人组成品字阵型缓缓向正殿前进。

孟渔舟在正殿门前停住了脚步,她举起手掌示意后头的周肖诚和藤以宁停止前进。

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正殿之中那尊镀金的佛像,那是唯一一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在这座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寺庙里,金刚罗汉们全部塑身蒙尘,只有那尊佛像光鲜亮丽,似乎有人勤加擦拭。

佛像前的蒲团上,身着蓝衣身形削瘦的年轻人跪在那里,正虔诚地稽首。

毫无疑问那就是宋久合,尽管藤以宁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这个净邪思会的绝对核心人物、武烈之血计划的主导者,但在见到那副的背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他礼佛跪拜的姿态是如此投入赤诚,但在这荒凉破败的寺庙里却又显得别样诡异与阴森。在这一瞬间,仿佛神佛与妖魔两种截然相反的性质在他的身上融为一体了。

孟渔舟紧张地握着刀,她和宋久合之间有着几乎等于整个正殿纵深长度的二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她没有把握瞬间完成突袭,宋久合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没有回头。

三人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因为他们都不清楚宋久合的实力如何,考虑到他是武烈之血的研发者,采取谨慎的策略是必要的。

过了一会儿,宋久合从伏地稽首的姿态中恢复过来,他缓缓地直背起身,对身后的来客们说道:“多谢诸位给我完成今日功课的时间,那么接下来就请说明来意吧。”

“宋久合,你的野心到此为止了,束手就擒吧。”藤以宁严肃地对宋久合说道。

“野心?你觉得我有什么样的野心?”宋久合耸肩大笑,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神志失常。

周肖诚斥道:“你还好意思问,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马?把旻昌郡城搞成这个样子,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宋久合停止了笑,他点头:“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但我没有后悔。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武烈之血最终的出路,这是能够彻底逆转宸粼和匈奴边境线实力对比的一条道路!反击的时刻会比任何人想象的那一天来的都要早!”

“已经够了,宋久合,用药物把无辜的士兵变成怪物再作为作战工具的这种事情,荒芜宗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藤以宁义正言辞地说道。

“荒芜?荒芜说得大义凛然,怎么看不见边境年年流血?莫说边军多有战死,边郡百姓又有几家几户能不用担心北患?”宋久合冷笑,“荒芜宗主会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知道北方的荒原下埋了多少尸骨吗?还是你们只看得见眼前这片池塘一般的江湖?”

“不论你说什么,你在旻昌利用净邪思会所做的事情终将受到审判,而且此时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周肖诚附和道:“即便手握武烈之血秘药,没有可以使用的对象你也兴风作浪不起来吧,宋久合,你费尽心机所谋划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是吗?你们听到外头那些可怜的声音了吗?”他眼中露出疯狂之色,“就凭徐翊手下那点兵力和荒芜风部区区数百人,你们有能力平定现在的骚乱吗?”

孟渔舟转了一下手腕,长刀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双方的争执:“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混帐话了!”

藤以宁和周肖诚眼中孟渔舟的身形忽然一闪而逝,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十余步之外。她拖着长刀飞奔至宋久合的身前,却没有用自己手中的利刃,而是飞身一脚踢在了宋久合的脸上。

宋久合被她一脚踢得往后摔倒在地上,他的脸颊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了鲜血。

“很棒的身手。”宋久合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受到猛击的脸颊,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伤势在迅速地自我修复。

“小孟他是武烈之血的适应者!”周肖诚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宋久合是和自己一样的“怪物”,他担心孟渔舟会在大意之时吃亏,早已将自己调整到爆发的状态冲了上去。

孟渔舟在看到宋久合眼中的异样血色后就不再有所留手,她之前之所以没有用刀而使用飞踢还是因为对宋久合存了一丝生擒的念头,尽管这不符合她作为刺客的原则,离开忘川太久了让她的行为方式也受到了影响。

长刀高速撕裂空气发出可怕的霍霍声,宋久合以惊人的反应速度连续躲闪过了孟渔舟全力以赴的两次顺劈,并且随后用一个惊人的姿势接下了接踵而来的第三刀——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孟渔舟的刀刃。

很难想象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孟渔舟双手发力竟然无法使刀再做出任何动作,宋久合仅仅靠两根手指就锁死了她的利刃。

“这就是武烈之血带来的力量,比叶氏固有的血统更加强大可靠,而且也不会有随时会力竭的风险。”宋久合得意地说道,“这不就是帝国多年以来所追求的能够抗衡匈奴人铁骑的强大战士吗?只要有一千个这样的战士,扫平漠北指日可待!”

“就凭你那半桶水的破药!造出一千个这样的怪物得死多少人啊!”周肖诚愤怒的吼声从旁边传来,他猛突过来一拳砸向了宋久合的脑袋。

宋久合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周肖诚的拳,冲他笑道:“你服下的是刘可竹早期的实验药物吧?那你的运气可真够好的啊。但是还是太弱了!”

他稍微一使劲,就将孟渔舟和周肖诚两人双双甩了出去,周肖诚撞倒了一尊罗汉的铜像,孟渔舟则摔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藤以宁没想到宋久合居然有决心给自己也使用了那样的秘药,并且还成功地成为了适应者。她右手无法活动又手无寸铁,此时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干着急。

“见证新时代吧。”宋久合打了个响指,他头顶的天花板忽然整个破碎了,七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身边,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明显有着武烈之血怪物化的特征。

“这是……”孟渔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绝望地望着宋久合身旁环绕的那七个怪物。

“这是我最终的成果了,尽管他们都没有好运气成为适应者,但他们都从‘血’这种药物的猛烈毒性下活了下来。”宋久合炫耀着自己的杰作,言语中难掩兴奋之意,“并且能够为我所驱驰,和外面那些野蛮的畜生不一样,这是真正的战士!”

藤以宁眼角含着泪水,她愤然指责道:“宋久合,你这样的人还敢在佛像面前参拜,你应该在地狱里被烧成灰烬!”

“随你怎么说吧。”宋久合呵呵一笑,“我无意多造杀戮,但挡我路的,我当碾过。”

藤以宁从怀中取出了那瓶红色的“极”,咬牙对宋久合说道:“那我今天就赌一把!赌赌看用我的命能不能向你执行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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