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蒂法找了过来。晨间被白武叫醒，帮他照顾一个受伤的大姐，自己全副披挂地出去，直到午间才回来。蒂法不太想管闲事，没有多问。想起父亲的遗物又被哲明收走想要回来。问了白武一路找过来。只说了在哪，发生什么只字未提。
找到彩缎庄，前门紧闭，后门站着四个红袍金甲的士兵。门大开着，只见里头有席席白裹。蒂法直觉地心口一震，走近些便被拦下。
“案发现场闲人免入。”
“我找人。”蒂法只想找到哲明要回长刀。
士兵接问：“找谁？”
“他叫凌哲明。”
士兵面面相觑，自是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正犹豫要不要问队长。宋炀恰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这位姑娘来找一个叫凌哲明的人。”士兵答话。
宋炀想了想，也没印象，不过也无大碍，“姑娘自去寻吧。”再对部下道：“现场已经勘完，你们留心保护幸存者，我去一趟义庄。”众兵得令两个进到门内让开路来，宋炀便走了。
蒂法一脚踏进院子，只觉恶寒。即使洗刷过仍能闻到血腥气。绕开后院，没走太远就看到哲明倚在台阶上。
走近了些，哲明猛然惊觉跳将起来。打个小盹却依然顶着警觉，蒂法又不知，脚步重得如震山一般。“是你啊，吓我一跳。”四下察觉不出敌意只有蒂法，这才放下心来。捡起脚边的外套，拍掉灰尘：“有事么？”
“你把刀还我。”蒂法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说辞，只好开门见山。
哲明把刀从腰间抽出递过去，“拿好。我可不帮你讨第二回。”那么些有气无力。
蒂法疑问挤上眉头，不禁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抬头却发现哲明捂着眼睛。
“别读我记忆，为你好。”从外面进来看院子里那般场面怎么会没有半点想法。说实话，哲明自己尚且没有缓过劲来，让她囫囵读过去挨了情绪反噬可是非常难受的。“我……”犹豫了一下，接道：“就不管你了，你要是回哈兰就帮我给斓心带个话，就说我有件不得不做的事，要花上一两月，了结之后我回去找她。”交代完了准备另找个地方补觉。
“等等，哲明！”蒂法不自觉地喊了出来。
哲明本能地转过来回应，“啊？”
“那是很危险……”话还没接完，蒂法脸色大变。惶恐、惊愕、悲恸……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如山洪暴泄般涌出来。心口止不住地痛，血气翻涌，直逼出泪水。身子似有支持不住，只得倚在墙边喘息生受。
哲明慌忙又捂住自己眼睛，“你这怎么不听人劝呢。”上前轻抚蒂法背脊替她顺气。
“你……究竟怎么受得了这种煎熬！”蒂法见到那些死去的姑娘都是哲明一个一个替她们拭去血迹整理遗容，那一幕一幕都在心里刻下深深的伤痕，如何可能似他一般平静！
哲明摇摇头，“我哪里受得了，就像你感受到的，我也在煎熬，只是不让它表现在外，省些身体上的负担罢了。”
故作镇定安抚他人，那谁来安抚他呢？
没有等到翌日，义庄就来收敛的彩缎庄众人的遗体和贼人的尸体。七日后，珊必是赶不不回来了，这一日便该下葬了。红衫阁的姑娘大多是孤女，有亲人的大都是出身陂原领地。赶来的父母选择火化带回乡安葬，余下由幸存的姐妹决定在百家城二十里外的墓园入土为安。
蒂法没有走，一直陪着哲明。而哲明看了两日谢三洵送来的地图之后，除了照顾彩缎庄彩缎庄留下的姑娘就是在白武的作坊里忙个不停。谢三洵也每日下来替哲明照顾彩缎庄。
第十日，珊一行风尘仆仆地回到彩缎庄。而等着她们的只有冷冰冰的牌位和灵堂里止不住的恸哭。许久，珊拭去泪水走到天井里等待的哲明和谢三洵跟前。绝美的面庞，惨白里有许多的愤怒。“我要报仇！”五指攥紧，指甲陷进手心，几乎就要掐出血来。
是心意相通的姐弟。一切也都准备好。哲明应声：“嗯！”
“师父！”秀和奔来拉住珊，“我也去！”
珊拂开秀和，喝道：“不许！”一回头，“我们走！”踏出宅门。
谢三洵自先跟着去了。哲明上前一步对还未回过劲来的秀和道：“我们走了，这里剩下的一切都得靠你撑起。别担心，不是什么要送命的事。等我们回来，重建这个家。”
蒂法等在路口，谢三洵擦肩而去。互相瞥过一眼，再没多的东西。“走吧，我送你回哈兰。”哲明也不打算让蒂法卷进来。
而蒂法自己有些迷茫，内心里有股冲动，想帮忙理性却找不到任何帮忙的理由。与那些罹难的人没有半点交集，若说有哪里同这件事有关联，那就只有与哲明的关系。可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不愿多想，想一分仿佛原本的自己就淡一些，本能地抗拒。
港口，白武在等。船也准备好，为此哲明掏光了腰包，白武绞尽了脑汁。这艘不大的船上载着千军万马！
白武要上船却被哲明拉住，“小白，你留下。”
“为什么？”白武一腔怒火还没放尽。
“卓宁姐需要你。逢此大难，再如何坚强她们也还是女流之辈，总需要有人帮衬她们。况且我们一去说不准对方来个鱼死网破，多想想重要的人！”哲明似乎没立场说这话，但总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卷进越好。
白武沉下脸仔细思量，道：“好，我知道了。”
哲明拍拍他的肩头，却解开缆绳，登船一脚蹬开木栈，驾上舵，挥挥手逆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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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路不通方才选的水路，这艘小船是哲明和白武倾力打造，改过动力，比百家城同大小的船快上许多。饶是如此，逆流而上到哈兰少说也须一天一夜。哲明把着舵不敢松手，为是逆流动力不能断，否则一觉醒来怕是又回到百家城。
两岸边上的陡坡树丛入了夜就剩黑乎乎一片，船头灯映着也啥都看不见。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在河道中间也不会撞上礁石。若有行船，大家都点了等，小船让大船便是。
谢三洵从船舱里出来，走到哲明旁边，“我数了一下，你准备那些家伙什干翻一整只军队都够了，还拉我做什么？”谢三洵其实并不想自己动手，这里有他作为大掌门的立场。百家城里出的事难辞其咎，就算支持他凌哲明搞事，只要不亲自动手相信也无人非议。可要是亲自动手性质就不同了，事实坐成不管结果如何王国方面都只会当是百家城的宣战。先不说会不会打起来，蜀山里必定会有人拿来做文章，这个台阶不好下。哲明非常坚持，连之前的承诺都用上了，也只得来了。
“不拉你谁来挡刀？我总不能让珊姐一个人去面对近卫的大军吧。”
确实是理由，想想亦不忍让女子孤身一人去挑战军队，男人的操守不答应。“行吧，这个理由我接受。那么你如何断定他一定会在城堡里等着？”哲明索要情报都是上京的布防、编制、兵员素质一类，没提过莱因哈特本人的信息，连位置都不问，这要去扑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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