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哲明又推开校长书房的大门。往里探了探，校长不在。正好也不想见他，直上了二楼寻来一本《黄帝内经》重新研读。
这几日在路平那养伤，复健间学了些粗浅的内功法门，以及几招九华幻剑，意外的竟是触到了自己的剑法路数。哲明的剑法大半自然是从教官哪里学来的，但是最重要的根基是自己按自己的文化习惯改出来的。这样的根基自然是不够，一个人没有任何基础的自创，开始就会比那些传承数百年的武功少了时间的考验，只是哲明执着才没有完全转向教官的战场流。
后来，结识了安妮。虽然只学到四招，这四招中所蕴含的剑意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索性全盘打破重头开始。那时只顾学剑，完全不知自己练的到底是什么剑法。时至今日，方才从路平口中知晓，这四招根本就是传说中的“越女剑法”。
越女剑法传自玉衡宫越家，妻子传丈夫，母亲传女儿，只收女弟子而且加上自己的女儿绝不会超过五人。至于如何传到这千里之外，只能去问前任廉贞星君穆长封夫妇了。
越女剑法本无招式，后世为了传承依剑意编出了十八招套路，故也称“越女十八剑”。编撰套路终究也是为了让后人领会剑意，进而化得无招胜有招，练成第十九招“素心决”。不过领会剑意是个关于灵感的过程，在于机缘巧合下的灵机一动，所以不是一个必然能达到的境界。
而且，并不是练成了素心决就天下无敌。练成素心决只是向天下无敌迈出了第一步，有的人一辈子也没练成素心决，同样也能靠对这十八招出神入化的运用打遍天下无敌手。说到底，关键不在剑法而在人。
哲明是个剑痴，这执念让他仅仅凭四招越女剑就领会剑心，在段留痕一战中超越自我得成素心决。到此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想要继续精研剑法需要学更多的东西，积累更多的经验。这是想在剑之道上更进一步绕不开的路途。没有捷径，或者说已经走了称为“素心决”的捷径，后面再没有可以取巧的余地。
可是，学习和经验都需要条件和时间，急不得。从路平那学了不少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经验的话也不能急，要总是在生死边缘搏命也吃不消，不妨放一放，机缘到了自然就有了。
外功暂时没有条件先放一放，现下可以把内功基础立起来。路平说内功是所有武学都绕不开的一道坎，纵然外功如何神奇，碰到内力比你强的，光硬打硬拆便无视了你的巧招妙招。蜀山有门规，内功法门不能外传，只能传些粗浅的入门。
路平这边不通，而秀和……她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提起武功了吧。虽然她已经能替小成做风月阁的琴师，但这伤痛还需要许多的时间去抚平……如此，也只能一如既往地靠自己了。
要练内功自然要先了解自己的身体内部脏腑经脉、气息流转，即中医的基础，而手头上能找到的中医相关书籍只有校长这的《黄帝内经》一本。
所谓内功啊，这个还真是不好解释。如果指的是人体内环境的稳定，那我们每天都在练功，但必定不止于此，内功修为不仅仅要稳定内环境还要在需要的时候调动内环境，以此发挥出全部甚至超越极限的力量。如此，就不得不提——“元炁”。嗯——这个怎么说呢？
“一即全，全即一”？
“天人合一”？
“三生万物”，“三元合一”？
“上善若水”？
“道贯三才”？
比经脉还抽象，我们意会一下好不好。
简而言之，运用这个解释不出来的元炁就是内功修为最终的目的。
虽然不是一个知识系统，元炁的运用里应该也包含了灵脉，否则路平剑气化形，小成的凝音化剑也太过不科学，段留痕的修为更是将元炁调动化为无形，举手投足运用自如。他们的内功将自身的所有统一修为，即使不会吐火投冰也同样能运用元炁杀敌于百步之外。说来也是，军校的教学编制将身体锻炼和灵术的锻炼割裂开来，虽然很效率，但若是将原本统一相互影响的整体分开终究有穷尽之时，反之正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促进无穷无尽。
这一架子的国学书再好好的重新研读一遍，但愿能运气好的练出一套内功来。
看了许久，不知时辰，这手上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眼前一花，手上的书不见了踪影，眼前多了一双脚，绸布的面子千层的底。听得有两句半带的训斥：“找你不见踪影，却在此看书。军校重新开课独独少了你，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哲明给洛克说得一懵，傻呆地望着洛克：“啊？呃，是今天吗？”
“是昨天。”洛克和蔼着脸，但总觉得那笑容里藏着一把刀。
哲明只能继续呆呆的看着洛克，这一张扑克脸真看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他不会无聊到没听他讲话就专程来牢骚，况且自由支配时间是他自己定给头十的特权。“您想说什么？”哲明已经觉得心力交瘁了。满脑子都是经脉、穴位、元炁走向，真没气力再猜校长想说什么。
看着哲明疲倦的神情，洛克只淡淡道：“准备一下，有人指认你作从骑士，后天受任仪式莫出岔子。”
“啊？”哲明是真个懵了，洛克这话比个晴天霹雳还惊人，最不想要发生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我问一下，里克是不是也……”
“你是聪明人，你都没放过何况是他。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吧。”洛克眼中放出精光盯着哲明。
军校中摸人底细摸得最清的莫过于校长洛克。在他看来，凌哲明是难得的棋子，他能在已成定式的军校中激起浪花，同时也能成为扭正这个国家的重要力量，所以给他关注。
这点哲明深有自觉，要在洛克面前显摆，成为他的目标就是理所当然，但这恰恰是哲明最怕的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回明显是要把哲明放在风口上刮一刮，为防哲明逃跑连带着里克一起遭殃，万一里克也通过考验顺道又多一个棋子。只是对哲明和里克来说这往后只是数不尽的麻烦。
“不能让你得逞。”哲明脸上这么写。
“你可以试试。”洛克脸上这么说。
回到军校，哲明换了住处。这番是和其他头十名住一起了，校场附近的一幢双层建筑，上下各十高档小单间。同时，不受舍监管理，没有门禁，不必要参加统一训练。还能接受高一级的师兄师姐的直接指导。
好事切开都是坑，孤立的环境怎么培养军队该有的团队精神，散漫的生活习惯哪里来的纪律性？这样显眼的设置反而会成为其他人敌视的对象，也就是说洛克强行造出了“敌人”来促进其他学员的团结。军队本就不是靠几个突出的战斗力来支持，所以这头十的人就这样任由发展没关系。
然而真正麻烦的是受任仪式，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忽然就越过大多数人成为仅有十个的优秀人才，等于将目标放在人眼前，这下连头十里的人都能团结到大多数人的圈子里了，用心何其险恶。这边哲明还好说，军校向来是实力说话，哲明击败教官的实力有目共睹；里克并没有这样突出的表现，仅仅是被选中就踩在了大部分人的头上，就立场而言里克更危险，更甚者选中里克的是上一级的头名沃特，照他的性格一定会硬吃，从今往后再无宁日。
回说哲明倒是有趣，选中哲明的恰巧是颇有缘分的“闪电圣女”艾丝莉娜。哲明听到这个名字又懵半晌，忽的却怪笑起来。通知的教官看这怪笑不禁打了个寒战，实在太诡异了。
隔日，受任仪式终究是来了。这个仪式是军校内部的一个非正式的仪式，算是正式的骑士受任的演练。这一天又一次聚齐了军校几百号人。只不过倒显竞技场空荡荡，比不上结业时的热闹。
即使是非正式的这也还是个仪式，授受的双方都穿着得很正式，除了——凌哲明。
似乎准备抵抗到底，一身从路平那得来的湛青色绸布衫，玄色的皂布长靴，缠带束袖，金丝袖腰带，传说这是路平年轻时在蜀山的弟子服。如今有些旧了，风月阁也无适合哲明换的衣物，便转手送了哲明。若是再来顶紫金冠凑个全套也好体验一把传说中蜀山弟子的风度。
时辰已到。借来的乐队奏起号乐，不知名目的进行曲，乐调铿锵令人振奋。随乐，将几乎所有学员的自尊践踏得一文不值的两人跟在师兄师姐后面进场了。只不过场外人的目光并没有在里克身上停留太久，齐齐扭向后面奇装异服的凌哲明。
哲明看了一眼场外观众。人群中的卡蒂娜，明亮的眼睛和嘴角掩不住的自豪。回头看看前面的里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
里克给拍得一个激灵，却没敢回过身来。走到了位置才敢侧目看一眼哲明，面上带着微笑，眼睛直看着前面的艾丝莉娜师姐有些奇异的光芒。看不懂，已经完全看不懂哲明在想什么了。一张扑克脸很难认，但一张半真不假的脸更难懂，他把蛛丝马迹露给你，你只能凭着运气猜着他的意图渐行渐远。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一点蛛丝马迹并非刻意，而你便在这一刻与之背道而驰。定了定神，竟无意间这样被吸走了注意力。他是凌哲明，是我的好兄弟，不用这样去揣摩他的心意，他不会算计他的亲朋好友，只有心怀恶意的人才会遭到他的反击。那，我刚才……
撇下里克的胡思乱想便能听到台上洛克的套话，什么神明旨意骑士精神云云。想来校长念稿子也没人听，人都看着那个凌哲明。洛克直顿了顿，瞪了一眼下面的哲明（臭小子，算你狠！）
哲明耸耸肩（不敢不敢，哪有您老奸猾。）
洛克干咳一声，略去大片的废话：“……今日我们在此进行神圣的受任仪式，见习骑士们，若你们真心愿为上级骑士献上忠诚奉上自己的剑，请屈膝……”
师兄师姐一齐回过头来，旁边的人都已经屈膝。唯独哲明大大吸了一口气，呼道：“我拒绝！”
场内场外一片哗然，全场的目光先扎了一遍哲明，接着又投向台上的艾丝莉娜。
艾丝莉娜心头一揪，泛起不安。望向台下，对上那少年的视线。一种难以言表的羞愤涌了上来。
原来是安妮提点，指认他作从骑士能更有利，心中便多了些念想，看他时又觉得他就是那晚在湖边遇见的“他”。可是他声名不好一直是大家攻讦的对象，指认他便是背负了无数同级甚至是下级的压力。而他，竟然拒绝了，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心中那个形象蓦地崩塌。若他就在身前，一定已经扇了他一耳光！
哲明看着艾丝莉娜涨红的脸和强忍的愤忿。确实过分了些，可不过分那老头不肯放过我呀，所以我还要更过分：“让女孩子下不来台也不合我的风格，你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艾丝莉娜一时反应不及。
“你我比一场，若是你赢了我为刚才的无礼道歉，给你做从骑士，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若是我赢了……”顿了顿，挂起坏笑，“给你做从骑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艾丝莉娜已然被哲明牵走了话头。
接下来这句是真个震翻全场，直赶上山摇地动天狗食日：“做我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
“你……”艾丝莉娜气结。这个条件对任何一个姑娘家来说是极大的羞辱，更何况正玷污一直以来自己所秉持的信念。
即使是众目睽睽——“呛啷——”拔剑出鞘，指着哲明的鼻子，“去拿你的剑！”
哲明嘴角一扬，从怀里取出一支重明鸟饰的红玉簪，玲珑剔透温润祥和，“便以这支发簪为兵器，请出招。”
剑吟如青霄鸾鸣，隐隐有剑气相随，攻路不出破绽。艾丝莉娜这越女剑甚是纯熟。
哲明并指衔住簪子代为剑锋，挑手一招“惊鸿”。自下而上“叮当——”两声，挑开艾丝莉娜的剑势。
哲明越女剑只学得四招：落雁、惊鸿、拂风、旋柳，也只认得这四招，拆不动全套的。所以只拼一招，便退了三尺又三尺。背过身，负手立剑，闭目凝神。
艾丝莉娜只举剑攻来，剑路摇晃着，心中许多念头闪烁。恍惚间见天地变色，失了景失了人，昏昏暗暗，有一身影直直走来。周身不觉，动弹不得，只能任他胡作非为。心头紧紧地揪住，闭紧双眼，慌慌而待。只觉发髻中多了一物，耳边有人轻语：“送给你。”
睁眼，他的面庞近在咫尺，柔和的目光，神秘的微笑，以及碰撞在一起的呼吸。“砰、砰——”听到了胸口乱跳的心声，抑不住脸上的潮红。
他这样微笑着离身而去，背影却那么些许落寞。狂跳的心莫名地一窒，心痛在胸中蔓延开来。为什么，他又是那么脆弱，连说自己难过，放声大哭的勇气都没有。
“等等，我答应你。”似乎自己也难以置信就这样脱口而出，众目睽睽算什么，怎及得上这份心痛万分之一。
哲明僵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艾丝莉娜愣了愣瞪大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
艾丝莉娜的心头只剩下怜爱，脸上只有柔情，像看着受伤的孩子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笑着点点头。
哲明又懵了片刻，倒反涨红了脸，心砰砰直跳。人生头一次，愣了又愣，呆了又呆，傻了又傻。落荒而逃。
艾丝莉娜没能抓住哲明。他，为什么又逃了？
全场跟着懵了又懵，愣了又愣。从头到尾只看见凌哲明走过来把簪子插到艾丝莉娜的发髻上，然后她就答应了，再然后那小子又落荒而逃了。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克在台上忽而似明了，大笑三声拍手叫好。忽而又转成苦笑摇头离席走了。
德尔特看洛克这般更不明白追着去了。
西卡从观众席奔到艾丝莉娜身旁，只看到她疑惑又茫然的样子。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