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石

安露弥本想大摇大摆地走上去搭乘升降梯,却被米歇尔一把拉住了。

升降梯旁大大的告示牌上用黎稚语书写着告示,闲人免进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针对试图闯入和迷路至此的人员的警告,卫兵有权力随意逮捕任何拒不合作的人。

看来底部升降梯并不是巴旦亚兰的出入口,要进入城镇,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通过连接地表的上部升降梯。

这下伤脑筋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不可能再折返回去了。

他俩一合计,决定躲在那些装矿石的箱子后面,跟着一起上去。

这倒没什么难的,看准时机避开卫兵的视线就轻而易举地混入其中了。

但他俩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卫兵跟了上来,四人两两一组,开始一边巡查一边清点货物,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

狗子不假思索就拉着米歇尔窜进其中一个板条箱里,顺手盖上盖子。还好他俩体型小,箱子内还有一定空间,但矿石硌得四肢实在难受。

脚步声逐渐接近,两人一起屏住呼吸,卫兵给箱子上挨个踢了一脚,轮到他们时,那一脚的位置刚好在狗子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闷响。

米歇尔看着她泪眼汪汪地咬着嘴唇的模样既心疼又想笑。

还好就这样结束了,卫兵们检查了一圈就离开了,依稀可以听见有人在喊:“可以上去了!”

一阵机关活动的巨响后,他们感到浑身一震,有种被向上牵引的感觉。

他俩隔着板条箱的缝隙看到被日光照耀的峭壁,峭壁上,各种大小不一的石碑纵横交错,尽管看起来像是人工雕刻,其实这是一种罕见的峡谷地貌,只存在平原山涧地区。

“噗哈!”

安露弥掀开木板,弹起上半身,探着好奇的小脑袋张望升降梯外的风光。

这时他们距离谷底已经十分遥远,只要抬起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地表上的风景。

了无生机的平原,延绵不绝到地平线处,以及成片金光熠熠的普莉希拉叶,随风飘荡进深谷。

米歇尔跟着探出脑袋来,抬头望向升降机上方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洞,尽管谷底的景象已经模糊,他们依旧没有停下。

这趟便车可不怎么舒服,矿石硌得他俩屁股疼。

安露弥微张着小嘴,双手扒在箱子上,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闪闪发光,不禁发出哇哇的感叹声。米歇尔只想着能赶快停下来,他对景色没有兴趣,看似平静的景象背后,百姓被饥荒、瘟疫,内乱侵害得遍体鳞伤,无论走到哪里,他的心头都有股阴云笼罩着,与家人失散的焦虑与日俱增,一旦静下来,憋闷在胸口的不安就会像打着节拍似的不断放大。

齿轮发出骨碌碌碌碌的噪音,四周变暗下来,嘭锵一声升降梯停止运作。

“喔,停下来了,米歇尔,咱们是不是到了?”

“看样子是了。”他托着下巴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身处峭壁中的岩洞内,四周的墙壁都是天然未经雕刻的,透过脚下的缝隙能看到峡谷模糊的模样以及渗进来的阳光。

周围陈列着各色板条箱,大小不一;木牌矗立在箱子旁边,上面用黎稚语写着内容物的名称,大都是矿石金属一类的。空气中的灰尘味十分浓厚,气温冰冷。

升降梯旁有一座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装置,上面缠满铰链,侧面的地板上有一个方形的凸起,毫无疑问是用来控制升降梯上下行的,似乎只要放重物上去就能触动机关自动放下升降梯。

“嘘。”米歇尔伸手示意她安静。

因为他听见了人的脚步声。一群矿工模样的农奴驮着麻布袋出现,他们身后,跟着一队身着太阳图案盔甲的卫兵,那图案是巴旦亚兰的城徽,然而,比那城徽更显眼的是慈爱之神的纹章,以彩绘的形式涂在盔甲胸口正中心的位置。

农奴在卫兵的监视下检查升降梯上的货物,米歇尔和安露弥趁着这个空隙进入他们来的方向,穿过隧道。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越来越清晰,他们经过几个库房,转过拐角后来到冶炼房。

偌大无比的冶炼房里嘈杂闷热,暗无天日,熔炉和冒着火光的铸锭是仅存的光源,天花板上连接着通往外界的烟囱,蒸汽和浓烟滚滚涌出,却不见新鲜的空气进入,因为缺乏通风的缘故室温远超外界,不一会儿就让人汗流浃背。

巨大的熔炉发出蜂鸣声,蒸汽不断从边缘涌出,农奴们站在边缘上机械性地重复将矿石送进熔炉,再将化成液态的金属导入模具里铸锭,矿锭的表面上还有宗教图案的精美纹路。

农奴的影子在火光映射下在墙壁上拉长。墙壁上,从左到右依照次序高低排列着旗帜,首先是慈母神楠哈乐芭,接着是八布迦的省徽,然后才是巴旦亚兰的城徽。

能见度极低,拜此所赐,他们才能顺利溜到出口。

跻身穿过铁门的缝隙,他们终于来到岩石之城——巴旦亚兰,一条崎岖的石子路绵延向城市内部。

巴旦亚兰是八布迦省最大的矿石铸锭出口地,盛产金属制品。

城市规模较小,建筑结构却十分紧凑,排列错综复杂,与比尼亚乌萨传统的砖瓦茅草房不同,巴旦亚兰所有的建筑都是用褐色的石料筑成的,风格高度统一,几乎别无二致,若无招牌提示根本无法从外表辨认建筑的功能,也正因如此,缺乏地标建筑很容易让人迷路。

阳光从西边洒落大街上,光照严重不足,所以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点亮着一把火炬,空气阴冷渗人,不比冶炼房舒服多少。

街上的行人大都裹着厚厚的布料,身着粗布料的居民便衣,将头发和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拜此所赐,混入其中并不突兀。

他俩戴着兜帽和围巾,遮挡住面部,为的是伪装成本地人,躲避卫兵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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