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人

“安露弥,停一下,他在说话了。”

“还嘴硬……哦,好吧。”

肉块里发出男人的嘲笑声,“咳咳……哈哈哈……输了居然输了。”

“居然会死在这种地方,有没有错搞错啊喂!哈哈哈……”

“轻敌自负,活该如此。”

“他妈的源术真恶心啊,哈哈要是能早点放出魔法来,老子早就把他们轰成渣了。”一个尖锐的女声插话,“都是那个半魔的死小鬼……都是他害的!”

“从一开始放不就行了,机会,多的是,全被你们浪费了。”

“三号,你可真厉害啊,真会说啊,战斗都是我俩负责的,你干了什么?就只会在我耳边不停逼逼赖赖,你怎么只是看着,不帮忙?”

“你们两个各占一半的控制权,我介入,不了,即便能介入身体的控制力也会被,你们两个蠢货搞得乱七八糟。”

“呸!咳咳咳……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我才不要和你们死在一起啊!”

“我他妈……呃!”安露弥一脚踩在肉块身上,死死地踩住不动,弯着腰问他们,“叽叽喳喳的跟苍蝇一样烦死了!我问你答听明白了没有!”

她的吼声镇住了他们,他们愣了一下一齐讥笑起来。

“哈哈哈啊哈哈哈。”

“笑什么?还嫌这幅蠢样不够惨吗?”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发毛,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会说话的肉块更渗人的东西了,真是活见鬼。

“请问!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都会解答哦,哈哈哈,如果还有时间的话……”

“……什么意思?我刚才已经问过你们了吧。”

“哦,这个啊。”女声沉思道。

“你看看这周围,这凄惨的模样,都是母亲的神显!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就是墙上的人们。”男声交替发声。

他们抬头看到了更多被卡在石壁里的人们,有的人半截身子卡在里面,有的人只留下手脚在外面,肉体和岩石相接的位置无一不在渗血。

“也就是说……这些被塞到石头里的人全是你干的吗?”安露弥攥紧拳头。

“不,羔羊岂能和主人相提并论?这是母亲带来的另一项奇迹,我们只是来善后的。”

“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大概是某位魔神吧,我也不清楚,我对魔神几乎没什么了解。”

“说对了,半魔小子,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瘟疫与破败之神。”

“耶塔……是耶塔娜沙吧!”米歇尔寒毛直竖,他听过这个名字以及许多与其头衔相称的恶心故事。这位象征着瘟疫的魔神即使在她的七位同胞当中都是最臭名昭著的,她的形象常被人与溃烂脓肿的创口联系在一起。厄运缠身,被人鄙视的病人被视为她干涉这个世界的代言人,她的信徒会自发施加折磨和屈辱给自己,尽可能让自己遭受苦难,甚至染病,并试图将这种不幸像瘟疫般传播到更远的范畴。

“嘘,天黑了,这里又没有蜡烛,你不该直呼母亲的名讳。”

安露弥一脸茫然无措地望着米歇尔,他同样回以一个一无所知的表情。

“也……也就是说,这场白光灾害是她引起的?”

肉块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了几声低沉的鼻音,她觉得如果这玩意还有脑袋的话一定在冲她微笑。

“是这样没错吧!混蛋,你们把大家都弄到哪里去了!”安露弥抓起地上的源术长剑,快步走向肉块,手指颤抖着,微微抬起手几度想挥出剑。

“等下!他还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

“哦,我想想,呃,‘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对吧。”

“母亲没有乳汁了,作为代替我们要咀嚼青草,为饥饿的孩子们挤出奶水。”

“把话说清楚点能死啊。”

“……母亲,她怀上了一个死人。”肉块变换着声音自说自话,“正在孕育一桩谋杀案,腐败就是最好的营养,滋润毒药生长。”

“妈的,我看咱们还是宰了这货吧!”安露弥高高举起剑挥下,一下,又一下挥下,每一次都更加强力,不安并没有因此被堵回心底。

“哈哈哈现在轮到我们解放了。”

“小子,少女。”沉寂已久的沙哑男声响起,“就此,收手吧。”

“我还没砍够呢,我倒要看看你们碎成几块才能彻底闭嘴。”

“不要再,调查,转移事件,这不是你们该,介入的。”

“喂米歇尔!他刚才说了转移吧!要留他一命听他继续叨叨吗?”

“呃,我看已经迟了。”

肉块正在以显而易见的程度逐渐腐烂。

“该死,下手太狠了吗?”

“代理人给我们的任务,已经,达成了……”

“叫你们来这里的人一定很想做点什么,叫他们尽管去尝试吧,腐坏已经无法制止,哦算了,说这些你们也听不懂,他们也不见得什么都跟你们说吧。”

“忠告,最后给你们一个……”肉块喘着气呢喃,“提防,为你带来,礼物的,神明以及,她的仆人……”

他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肉块彻底糜烂,三个相互缠绕的濡湿恶灵从肉里钻出,升腾上空中,有的脸露出喜悦,有的脸因为愤恨变得扭曲丑陋,发出沙沙的嗡鸣,他们相互纠缠一会儿后就彻底消散了。

“死了吗?”

“谁知道。”安露弥提着剑对剩余的肉块捅了个遍,最后又结结实实地给了最大的一块一剑。“不补刀总觉得放不下心,他们会不会复活啊?”

“不会了,如果死灵魔法还在驱动,我是能看见魔力流动的,他们确实死透了。”

“还给你。”她将源术长剑扔回给他,剑立马在他手中变得像软泥似的,随后干燥化,随风化为齑粉。

同一时刻,坐落于某处城市内的大型宅邸内。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一个卡雷斯妇人站在大门口的接待处前,握着一位稚羽族男人的手,向他啜泣道。“您对我们一家的帮助我永生难忘。”

“一点分内的工作罢了,不用介意,而我答应过你会尽力的,事实上,我也很高兴能看见令郎平安无事。”男人温和地回答,他的嗓音带着一股好听的磁性,然后他将手放在妇人的肩上,向她翩翩有礼地点头,以示自己的欣慰。

“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另一个男人藏在门后,向屋里探头,故意等到他们谈话结束后才发声。他的年纪已经不轻,衣着朴素,面对稚羽族男人神态紧张,拘谨,面容透露出毕恭毕敬和一点点畏惧的表情。

“季奇先生,请进吧,没事。”

“我知道您早就下班了,可是……我必须得告诉您这个情况,很有必要。”

“哦?是我开的药有什么问题吗?”他眯起眼睛。

“不是,您开的药怎么可能有问题!是这样的……”季奇补充道,“我祖母按照医嘱吃了两副药,就像您叮嘱过的,昨晚开始出现了一点不适的反应,就是发烧,呕吐,头晕,我认为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太太却倔得很,非要拉她老人家上教会寻人用圣魔法治疗……”

“圣魔法?这可要花不少钱吧?”

“是啊!而且我祖母被施过圣魔法后就开始,呃,浑身不舒服,不管皮肤碰到哪儿都会难受,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唉,我不是说了吗?吃我的药就不能接受圣魔法治疗。”

“确实,可我太太就是不听,因为她是个忒雅斯教徒,我觉得她除了神以外谁都不信,就像我从您这儿拿的药,她就嗤之以鼻。”

“呵呵……”男人笑着微微摇头。“信仰是一种自由的选择,但我不得不说,有时也不尽然是件好事。”

“这样吧,你拿另一副药回去,让祖母饭后服用,过两天就会好一点。”他说着从外套的内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包,递给季奇。

“谢谢!我就知道可以信任您,可是……”季奇犯起了嘀咕,“……这个,药的价钱……”

男人摆摆手,面带笑容,对季奇投以理解的目光,“下次吧,就跟之前一样,你手头宽裕了再给我就行。”

“总是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太感谢了!”季奇鞠了一躬,向男人郑重地道别了后就离开了。

男人整了整衣领,手插进衣兜向屋里走去。

这时,门外又传来大喊。

“罗曼内奇·佩斯特里亚科夫?你是医生,对吧?”

罗曼内奇医生应声回头,他看见两个小伙,一个卡雷斯,一个瓦伊拓,正气势汹汹地小跑过来。

两人样貌年轻,脸色阴郁,头发乱蓬蓬的,都没穿外衣,背心十分肮脏,从脖子到肩头上都纹着本地帮派的纹身。

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孩,血从她的胯间淌下。

“你是罗曼内奇吗?他人在哪?”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喏,她就快要生了!你得帮帮她,别浪费时间了。”

这句颐指气使的“别浪费时间”并没有让医生表现出不悦,至少表面是这样,他更关心女孩的情况。

“她身上还有淤青,额头在流血,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吵架了,对吧。”男孩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对方点头回应,医生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人的脸上也有淤青。

“她是孕妇,这还不够明显吗?”男孩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这些伤不该出现在孕妇身上啊,我再问一遍,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见鬼,好吧……”男孩急的啐了口唾沫,他如果能腾开手一定会抓耳挠腮,“她是跟我俩混的,我们……平时处的不怎么好,经常打架什么的,我今天本来就是想稍微教训一下她而已,没想到下手太重了。”

“你怎么对她了?”

“打她的头,扇她脸,还有……”

“还有?”

“……踢她的肚子。”

医生严肃地皱眉,叹了口气,向接待处的护士喊道,“快出来,来人把这个女孩抬进去,然后给我把接生的工具都准备好,我要回办公室一趟,等我准备好了咱们就立刻开始。”

“明白了。”护士们急匆匆地小跑出来,屋里的其他护士也跟着忙碌起来。

“妈的……谢天谢地……”

医生随后招呼他俩进屋,两人都对屋子里典雅的陈设好奇不已。

“能保住孩子吗?”另一个男孩问道,他的同伴斜瞪了他一眼。

“我只能说,尽量。”

医生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两人,说道:“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现在都不会过问,毕竟人命最重要。”

“好吧,虽然大家都说罗曼内奇·佩斯特里亚科夫是个心善的好医生,要不是我们没招了真不想找大人求助。”

“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不信任大人?”

“大人都是满口谎言的骗子,不值得信任,你呢,医生?”

医生眯着眼留给他一个暧昧的微笑。

“机灵的年轻人。”他开玩笑道,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现在容我失陪,手术很快就开始。”

走廊深处没有点灯,漆黑幽邃,就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馆内刚才的喧嚣声已不复存,除了罗曼内奇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周围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无论是本应存在的他的呼吸声,还是细不可闻的心跳声,此刻一切寂静。

医生目视着前方,遁入阴影中,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扭动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的门把手,蜡黄色的烛光从门缝开启处散播出来。室内没有吊灯,光线从桌上点燃的四根蜡烛上传来,照在他毫无生机的脸孔上,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病态,他把沉重的外衣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然后疲惫地坐在桌后的靠椅上,捏起桌上的眼镜戴在脸上,不知何时停在他眼珠上的苍蝇因此飞离。

“呼……”他仔细地审查了一遍桌上的备忘录。

“实验对象:XX,女性,高龄。

给予其包含三号实验菌的药物

预期对病菌的适应性为良,无不良反应

疫病目前存在潜伏期,受到圣魔法影响可能会提前爆发。”

医生拿起笔涂掉了适应性为良和潜伏期几个字,重新标注:“病菌极不稳定。”然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预期三天内死亡。”

“与患者亲近的人将会被最先传染上,值得观察呢……我才要感谢你哦,季奇先生。”

他随后便将备忘录收进抽屉里,抽屉里堆着厚厚一沓同样记录着进行病菌试验的纸张,从年长者到青年,女人,连儿童都有。

忽然,蜡烛熄灭了一根。

医生心里一沉,似有感应般猛地抬起头看向熄灭的蜡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居然死了?怎么可能?”

随后他的眼神变得冷漠锐利。

“八成是被圣教骑士干掉的吧……但是说不过去,他们可是专门被设计成对付圣教骑士的,那又会是谁干的?”

“他们三个本来就互相不对付,执行命令时很可能会出现分歧,看来将复数灵魂植入同一具肉体的实验还需要改进。”他自言自语,“只是可惜了那具拼凑起来的肉体了,明明是目前完成度最高的作品,足以完美承载他们三个在剑术和魔法上的能力。也许下次该用诺以该尹或者以斐亚波做基底,这样就不怕肉体强度不够……”

“算了,思考这些没有意义,尸体将来有的是。”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医生心想。

关于“转移”的样品已经收集足够了,伯迦德城怎样都无所谓了,接下来得破解转移的术式。

这是作为代理人的工作,真想立马开始啊。

“不过,眼下得先处理作为医生的工作呢。”他走出房间前往手术室,戴上手术用的橡胶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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