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麦田之上飞翔

这并不是说米歇尔是个感觉迟钝的家伙。

在感受负面情绪这方面,他还是十分敏感的。

“别烦我。”

安露弥甩开了他搭上来的手,他只不过是担心她骨折的胳膊,想看看能为她做些什么。然而安露弥却不愿意用正眼瞧他一下,快步走在前面,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故意把高高挑起的犬耳和乱糟糟的后脑勺留给他看。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他们穿越峡谷回到平原上,步行回伯迦德城。从离开峡谷后她就一直一言不发,气鼓鼓地涨着脸,无论米歇尔和她说什么都只以单字回应。

夜里又冷又黑。西风呼啸着卷过平原,吹灭了她手中最后一只火把,她突然停在原地,米歇尔差点撞上去。

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在视野里,如果方位没错的话,应该是伯迦德城。

如果以为已经离城市不远就是大错特错了,夜里因为视野受限缺少参照物很容易失去对距离的判断力,返程的路还很长,恐怕一直走下去直到清晨才能进城。

眼下夜路漫漫,两人身上都受了不少伤,身体都疲惫不已。

“咱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安露弥打断。

“那还用说吗?”

她甩下这句没有好气的话,背对着他铺睡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背囊里翻出绷带和药膏。

米歇尔这时候又犯愁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取出柴火,点燃篝火。

他转头却发现安露弥刚好脱下外衣,把上半身露的精光,火光将少女已有成熟趋势的身材完美勾勒,他羞得不知所措,心虚地移开视线,安露弥倒是一点也不见外,甚至还觉得莫名其妙。

丢下脸颊发烧的米歇尔,安露弥检查起身上的伤,从骨折的手臂开始,一直到脚踝。

刀伤,擦伤,淤青无数,大部分伤口已经干涸,她仔细地一片片扣下沾在上面的泥巴,将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最后缠上绷带。

“啧……”

她从肩头的肉里挑出一根嵌入已久的木刺,尾巴不禁微微颤抖,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疼。

安露弥因为在战斗中过度透支魔力,魔力已经完全枯竭,所以没法用圣魔法给自己治疗,她的魔力量虽然比较多,恢复速度却和常人差不多,要想恢复到足够释放治愈术的程度至少还要休息一整天。

米歇尔的情况就好多了,伤口在超级恢复力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这种感觉痒痒的,只有胸口被穿透的洞还在隐隐作痛。血肉缝合体的那一击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当时让他感受到的是那种瞬间被死亡侵蚀遍全身上下的恐怖,现在回想起来,他倒不是觉得不舒服,只是十分疲惫。

反正放着不管也会自己恢复如初的。米歇尔不再想那个洞。

比起这个……安露弥的情况更让他心疼。

上次面对密语者也好,这次对战魔教徒也好,她总是遍体鳞伤,到处淤青,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有些伤是换做他都忍不住想喊出声的,安露弥却从头到尾几乎没吱过声,只是自个儿偷偷的眼睛发红。这点他从没看落下过。

“呜呜……”安露弥把腰弯得老下了,捏着药布使劲儿往背后够,却还是无济于事。她这样子看起来像条怎样都给自己挠不着痒痒的小狗。

米歇尔有点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最终看不下去了,“那个……我来帮你吧?”他带着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向她征求意见。

她正面转向他,没一点儿要避讳他目光的意思,思考了几秒便哼了一声答应了,但眼睛还在气鼓鼓地瞪着他。

“麻烦你趴下吧……”

“有区别吗?”

“该怎么说呢……我希望安露弥能有一点做女孩子的自觉。”

“……?”她明显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趴下了。

米歇尔帮她贴上药布时,手指上接受到了温暖的触感,她的肌肤有着少女独有的弹性和柔软,尽管因为泥巴和血污变得脏兮兮的他依然不觉得讨厌,仔细地为她擦拭掉那些污垢。

“还疼吗?”他一边涂着药膏一边问。

“不。”

她侧着脑袋,脸朝向阴暗处,看不清表情,尾巴却在来回抽打地面。

明显是在逞强。米歇尔总是为此很无奈。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小伤哦,不好好处理的话是会感染的。”

“管你啥事。”

她的语气依旧恶劣,米歇尔觉得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自己惹她哪儿了。即便想问,也说不出口,反正肯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吧,总感觉就这样没脸没皮的问她很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其实安露弥现在在想的是“感染到底是啥意思”,满头问号,她没上过学,自己也说过不喜欢看书,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其实这很正常,因为圣魔法的存在,冗长繁琐的传统医疗普遍不被人们看好,很少有人会去主动接触这个领域,即使是受过教育的贵族勋爵对伤口感染的认知大多也只停留在“不能让脏东西混到里面去”的程度,和百姓没什么区别。

“下回可别这么冲动了,你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看着心里难受。”

“你凭什么说我冲动?”

“欸?可是你看你这样子……胳膊都骨折了,那么危险……你当时肯定没想这么多吧。”

“哎呀,这么说你觉得当时就该夹着尾巴逃吗?”

“不是,我也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嗯?你以为我想跟他打吗?要不是为了……”

“换我是安露弥的话,就不会留下,没有人要求咱们非得跟那家伙斗得你死我活,而且我不想拿伙伴的性命做赌注,咱们能赢真的就是运气好罢……”

“好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她厉声打断他,显而易见的怒火从颤抖的声调中蹿出。“白瞎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连这都不明白?”她瞪了他一眼,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他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你压根儿就没有自知之明,还担心我?呵,省省吧!是谁刚才还一副要死的表情,要我丢下他独自苟活?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很对不起我吗”

“这,这不一样……我是诺以该尹,你只是人类,如果说在那种情况下谁的存活概率更高,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安露弥,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是让我来殿后更好吧。”

“哦,你觉得我很弱,是这样吧!拜托,那又是谁干掉了那个魔教徒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必须要保护好安露弥,因为安露弥……比我更有活下去的价值……”

“活下去的价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没人告诉过你,你这样消极很让人讨厌吗?”她正气上头,完全没有察觉到为她敷药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只是想保护好你,只是这样而已。”

“那还真是多谢了啊,我可没要求过你对我好,也用不着你操心。”

“我为什么不可以担心?安露弥和吉恩家的大家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愿意为你们战斗也愿意为你们付出生命,这就是我唯一能补偿你们的。”米歇尔以一种被人们称之为“愤怒”的态度说话,可在安露弥耳朵里听来更像是阴阳怪气。

“我还以为安露弥能体谅我……可你有回应过我的愿望吗?每一次都是这样,在战斗中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所以才会把自己整得遍体鳞伤吧,好运气又不是每次都存在的,我一直害怕你会死,你不懂这种感受吧。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总是面临危险,哪怕是你自己害的,因为我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保护好你。”

“哦,合着某人还觉得自己在保护我是吧,也不看看你做到了什么,有哪一回让我省心的,怎么这次又被揍成猪头了?”

她似乎是觉得放出的话还不够狠,补充道:“我看米歇尔是只有嘴皮子功夫比我厉害,你要是真有我期待的那么强,从一开始就不会把我独自撇进麻烦里……你知道我有多为难吗?面对那种恶心的敌人,都是拜你所赐。我为什么会骨折,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你才真该反思一下啊,我真是纳闷了,你怎么能对我讲那种话?我也很痛的好吗!?难道我被砍掉整条胳膊了你才满意?我可是一直咬着牙拼命坚持下来的,你不懂吗?哦,你当然不懂了,对我来说几乎要命的伤在你身上随随便便就恢复了吧,真好啊,呵呵,你这怪物怎么可能会懂人类的感受啊!”

沸腾的感情吞没了理性,粗暴苛厉的话语比真心率先抛出,他们的友谊此刻仿佛荡然无存,被践踏在靴子底下来回蹂躏。

话刚出口,安露弥就觉得像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悔意紧随着从天灵传遍每一根血管直至指尖。

她愣住了,大脑跟不上快速变化的情绪使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说的没错。”

“是我不好。我很抱歉。”他盘腿坐在她身边,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自嘲。

“我确实没想过你的感受,说你不顾自己安危什么的……真好笑,其实没有安露弥的话,我已经死了吧,算上这次,镇上那次,呃,还有马塔尼斯那次……三次了,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米歇尔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是丢人现眼的,于是主动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自我排解的现世宝,挠着后脑勺对她嘿嘿一笑。“我早就死了啊,如果安露弥当时没有把我捡回家。”

“可安露弥也是,从没有好好听我说呢,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分不清场合蛮干,让我很苦恼啊。”米歇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呛她,心里是有些恼气,脸上却安静地看不出一丝波澜。

又是这样,又是这个表情。她坐起身,犬耳耸拉下,眸子里映出无可奈何的哀伤。

她记得这个表情,她弟弟约书亚以前也露出过一样的表情。

记忆中下不完的雨,低压的黑云连绵,逐渐模糊的视线。

“姐姐……我走不动了,放弃我吧,好不好?”

愤怒、憎恨,嫉妒……她能够体会必须把脖子吊在这种感情上才勉强能说服自己活下去的心情。

但空虚,不一样。失去所有“活力”,仿佛受到牵线的木偶。仅剩一具精致的空壳。

线断之时,哑然崩塌。

究竟是什么在牵动他们呢?仅仅是向上直视就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这份空虚唤醒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不自觉在他面前低下头。

“我没有讨厌米歇尔。”她自言自语,然后仿佛是为了警醒自己再度重复了一遍,“我不讨厌你。”

“讨厌你的话,我就是在讨厌我自己。”语气平淡的让人无法和刚才那个吵红了脸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欸?”米歇尔被她的话拉回现实,但他依然不敢抬头去看安露弥的表情。

“看着我的眼睛。”她说,“抬起头来啦。”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说道:“过来。”她用不着争求米歇尔的意见,一把将他拉到身边,粗暴地掀开盖在他眉毛上的刘海。

阴郁杂乱的头发下露出来一张十分秀气的,还有点羞怯的脸。

“嘻嘻,这样不就好看多了。你把头发留那么长干嘛,跟小女生似的,白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脸蛋儿。”

“我不是故意留这种发型的啦。”

“我知道,米歇尔这么土里土气的男生哪会打扮自己啊,你要是以后都这么邋里邋遢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哦?”

“我从没考虑过这种事。”

“欸~这可不行,我们女孩子基本上14岁就得嫁人啦,没人例外,虽说男生晚一点也不差,但要是17、8还没娶老婆可是会被亲戚邻里笑话的。你呀,我看是没戏咯,真想象不来谁会跟你在一起,你这么内向,谁嫁你谁倒霉。”

“我有那么不堪吗……哈哈。”

“哈哈哈开玩笑的。”她双手撑在地上冲他咧嘴笑,露出一排洁白好看的牙齿。

“今天没有也好,明天、明年没有也没事儿,以后总会有人喜欢你的,就算你老到牙齿都掉干净了,也会有人爱这样的你的,嗯,就算你内心阴暗不堪,满身缺点,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英雄和诗人才值得被爱,我就是这样相信的。”

“爱?为什么呢?我不理解。”

“因为你只是个毫无个性又没啥本事的普通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那种,但我也是。”

普通的人……吗?真是个奢侈的形容呢。

“唔。”他想象了一下拖着一头熊傻兮兮地笑着的安露弥。“你是普通人?我可不这么觉得。”

“哎呀,打个比方嘛!我跟你又不一样,本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智慧美少女,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我是这样被人从小叫到大的?哼哼,将来肯定会有一个潇洒到掉渣又多金的赛唯莉亚骑士骑着白马,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低声下气地追求我!而你,会孤独终老一生~”她说着还闭上眼睛双手抱着肩一脸陶醉。

“额……嗯?”米歇尔歪着脑袋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他都有点尴尬到看不下去了。

人常说,和一个人同居后会看清他的真相。他俩都同居过一整个雨季了,打打闹闹了几个月,对彼此的脾性早已熟谙于心。米歇尔因此都生成出了一种名为“对:狗子犯傻”的防御外壳,已经很能很自然的压制住吐槽她的欲望。

算了,她哪天不这样犯傻才不是她咧。

是啊,要不是因为跟着全镇逃避战乱,遭遇白光转移事件,还有过得乱七八糟的今天,差点都忘了安露弥原本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其实她从离开镇上开始就一直在勉强自己,她也很累了呢。

安露弥不露声色地对他温柔,自以为在情感表达上不在行,又怕被误认为刻意得牵强,就改用一直以来和他相处的模式,含蓄、内敛、又笨拙的表达自己的关心。

她不想让他知道,他空虚的瞳孔让她一直很痛苦。

“好啦,有好受些吗?”她投来温和的笑容。

米歇尔再傻也不会不懂她的用心,毕竟刚才那场玩笑可不比他扮演现世宝来掩盖痛苦要高明多少。

“哈哈,怎么啦?喂~喂,有人在吗?要安露弥医生给你检查身体健……”

少女的胸口,肩头被突然拥上来的柔软触感包裹,他把脸埋在她粉色的小脑袋旁边,双手拥抱在她才刚粘满药布的背上,有些微微刺痛,但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少年冰清的脸颊,在她耳边呼出的暖暖的鼻息,还有混合了两人份,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酸兮兮的汗味。

温暖,安心,只有肌肤相贴的温暖触感和安心,疲惫依旧的心灵好不容易在此时得到喘息。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薄脆不堪,好像他再用点力就能弄得支离破碎似的,可是没有,他很温柔地,有些小心过分了的抱住她,这份恰到好处的力量使她也从他身上察觉到了相仿的脆弱。

安露弥伸出双手,像小时候照顾做了噩梦而担惊受怕的约书亚时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把脑袋贴到了他的头上。

“对不起。”

“我知道,难免会有这种时候,谁都知道那是气话。”

“可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

“没事呀,我早就习惯了,小时候……一直是这样。”

“我也一样,嗯……我想说,如果是别人这样对我我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你不一样,因为……”

“因为什么?”

“我不清楚。”

“废话,好吧,我也不太懂。但,咱们是好朋友对吧,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你才多大啊,就这辈子了,这样不好听。不过我同意,嗯,就是那个‘最好的朋友’。”

“你第一次和人这么说?”

“还能有第二次?”

“那我很开心,因为认识你以前我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跟我讲过自己的事。”

“有那么夸张吗?我可不记得。”

“真的,你总是在说别人,叽叽喳喳地一大堆,可我发现这里面都没有你自己。”

“这么说来我也没有听你好好说过自己的事,一次也没有,你老是含含糊糊的,上次也是,总觉得你还要好多没告诉我的。”她岔开话题,撅起小嘴。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视线游离。“这个嘛……”

“行啦,笨蛋。”安露弥捡起药布递给他,“我脸上有点蛰痛,帮我看看呗。”

“诺以该尹什么的,总感觉好厉害啊,又能变身还会源术,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像你这样的人,以前想都不敢想欸。”她眨巴着闪光的眼睛。

“那是只有安露弥才会这么看待我,我这种人在帝国和中部大陆都是十分招人厌的哦。”米歇尔轻轻地抚摸着她脸上的划伤,为她敷上药布。

“不是吧,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这不是由我说了算的,很多人都觉得我又脏又邪恶,尤其是信教的。”

“有点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嗯……诺以该尹的历史很不光彩,你看看史书就知道了,简单来说,我们曾经奴役过全人类。”

“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跟我好好讲的原因吗?”

“嗯。”

“我觉得倒是没啥大不了的,反正都过去了呗。”

“我不这样想。”米歇尔为她包扎完后将剩余的绷带和药膏收拾进背囊里,顺便掏出一件斗篷让她赶紧穿上。

“嗳,话说那个魔教徒说过‘以斐亚波’这个词吧,这是啥,听起来跟诺以该尹有点儿像。”

“以斐……亚波。”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嘛?”

“有一种名为亚夏奥拉的魔物,他们是魔物当中唯一天生就会源术的存在,而像我这样的诺以该尹,就是由人和这种魔物交配出来的产物,我跟你说过这些吧。其实以斐亚波也一样,也是人类和亚夏奥拉的后代,只不过给他们提供人类血脉的那一方是母亲,而诺以该尹则是父亲。跨种族间的交配其实非常残酷……亚夏奥拉和人类只有极少数时候才能顺利怀孕,这一点对人类女性更加苛刻,每一次生产就几乎等于宣告这个母亲的死亡,而她们在这之前,为了成功受孕还要被迫日复一日受到残忍蹂躏。密闭、恶臭、充满疾病,诺以该尹和以斐亚波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诞生的,而以斐亚波因为生育率极低而且普遍生下来就有缺陷所以数量比诺以该尹少得多。非要说的话。嗯……他们的瞳孔是银色的,除了这点和诺以该尹就没有区别了,好像是这样吧。”

米歇尔回想起来,那个魔教徒并没有认出他是诺以该尹,看来他们对这个种族了解的很少。

“……噁,我可不想和魔物生孩子……”

“可以的话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

“好吧,不是你的错,我不该问。”

安露弥裹着斗篷,缩在篝火前取暖,她的表情被逐渐浮现的哀伤渲染。

“嗳,米歇尔。”她的样子显得很犹豫,但还是一点一点挤开口了。

“看到峡谷里那些人的样子后,你觉得……大家还活着吗?”

米歇尔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一圈,靠在安露弥身边。

“假如大家真的是被某种法术转移走了,而不是被爆炸吞噬了,那就很可能还活着。”

“可能……吗?我不想听什么概率,假设,你知道从白光出现那晚到现在几天了吗?已经四天了,四,可不是个吉利的数字。”

“峡谷里的只是个意外,他们运气不好,你看即便这样不还有人活着吗?”

“那女人就剩一口气了,假如小爱也跟她一样,她肯定撑不过第二天。”

他抬头仰望夜空,“假如,你看你也说这个词了。”

安露弥想循着声音去看他的脸色,却无法确信究竟看到了何种表情。

“一切都是未知数,总比板上钉钉了要好吧。”

“不见得,我有点害怕了。”她把腮帮子卡在膝盖中间,小声嘟囔。“转移事件已经够离奇的了,现在还有什么魔神啊,诺以该尹、以斐亚波啊,太复杂了,我的脑袋思考不了这么多麻烦事儿。好像从白光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熟悉的东西都远离了,越来越多陌生的人和事闯进了我的小窝。”

“小窝?”

“是啊,小窝,我甜蜜温暖的窝,早早成家,有份普通的工作,然后太阳落了跟大家一边收拾晾衣架上的衣服一边唠唠嗑,我现在觉得妈妈说的没错,做个平凡的女孩好像也挺好的。”

“啊,你肯定会说,‘就连这也是一种假设’,没错,一切都是假设,建立在胡思乱想上。”

“是啊,某人就是喜欢幻想各种各样的事情。”他突然嘿嘿笑道,“我还记得安露弥说想去中部大陆看看繁华热闹的街头巷里,吃遍当地的小吃,还要去看看神国的雪,舒尔亚雯连绵不绝的城墙,那几个月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叨,都生茧子了……我也很想去看看呢,你说过的那些景色,等咱们把大家都找到了就一起去旅行吧,就你和我。”

“现在不就是在旅行吗?哈哈。”

“不一样,直到一切真相大白前你都安不下心来吧,我知道的,因为你就是这么一个爱操心的人。”

“这话奉还给你,‘没事儿瞎操心先生’。”她说,“以后可不要拖我后腿啊?”

“好好,我会记住的。”

“嗯……其实,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不是随便说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安露弥把头靠在米歇尔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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